小廝臉色發白,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只道:“張……張驛丞……”
“都讓你別急了,又不是穆陽侯來了,有話也慢慢說。”張驛丞倒了杯剛烹好的熱茶,湊到唇邊,輕輕地吹了下,正要喝下第一口時,小廝終於喘過氣來,欲哭無淚地道:“不!就是穆陽侯來了。”
張驛丞手一抖,熱茶燙了半邊手,硬是沒反應過來,老半天才道:“什麼?”
“穆陽侯的馬車過來了!就在門口!”
張驛丞“啊”了聲,才發現手燙得老疼,當下卻也顧不上了,急急忙忙地跟小廝出了去。
上回沒見著穆陽侯本人,這回倒是真真切切見了個準。
面容陰戾,冷颼颼地看著他。
“你是這裡的驛丞?”
張驛丞心中咯噔了下,道:“回侯爺的話,正是下官。”瞧見玄甲衛寒光森森的架勢,他嚥了口唾沫,問:“不……不知侯爺可是要在此歇腳?”
然而,穆陽侯並未回他,沉著張臉站在驛站的小院裡。
酷夏的太陽略微毒辣,張驛丞卻覺背後冷汗出了個透。再偷偷地瞄一眼,哎喲,穆陽侯纏在腕上的不正是傳聞中的飲血鞭麼?張驛丞覺得有點暈,好一會才穩住腳步。
與此同時,有幾個張驛丞覺得眼生的人從驛站後院裡走了出來,再仔細一瞧,帶頭的人正是上回來要他找恭城大夫的白麵郎君。
“稟報侯爺,找到了。”
……找到什麼?在官場浮沉多年的經驗告訴張驛丞,他嗅到了陰謀。
過了會,後院裡又出來了兩人,兩人抬著一塊裹著人的白布,還未靠近,便已有一股令人嘔心的臭味傳出。張驛丞後退了半步,一瞥穆陽侯,他面色沒有任何變化。
“揭開。”
“是。”
言深掀開了白布,裡面的人早已腐爛得沒有了人形,若非身上有一塊銅製令牌,恐怕也認不出這就是陳豆。
張驛丞有點懵。
在他的驛站裡挖出一具屍首?發生了什麼?
卻見穆陽侯沉痛地道:“帶回去厚葬。”目光頓時又掃向他,張驛丞顫顫巍巍地道:“請允許下官查明此事,必……必……”
話還未說完,穆陽侯卻是徑直上了馬車。
留下來的白麵郎君對他道:“張驛丞與我說便可。最近一個月驛站可有什麼人往來?有記錄的簿冊對吧?還有前陣子……”
。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車門一關,已經徹底隔絕了聲音。
穆陽侯閉眼。
片刻後,言深回來稟報道:“侯爺,此事與王相無關。屬下定會盡早查明。”言深此刻心情很是沉重,沒想到在恭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陳豆身手極好,一般人想傷他都很難,如今竟是身死異鄉。
思及此,言深又有幾分挫敗感。
若不是李太守遣了人來詢問,一經查探,才知陳豆被人冒充了。
言深心中對殷氏的感激與佩服添了幾分。
此事,若非殷氏那邊有了動作,恐怕要知道陳豆被殺,也是侯爺再次來恭城的事情。也幸虧殷氏機智,不僅僅沒受到假陳豆的傷害,而且還把人送進牢獄,並向永平傳達了訊息。
他們家侯爺對她另眼相待,果真不是沒有理由的。
只是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趁著侯爺跟皇后算賬的時候橫插一腳?一時間,言深也說毫無頭緒。新帝登基不到兩年,政權尚未穩定,他家侯爺是新帝手中的利刃,樹敵太多,要一一排查尚需要時間。
“侯爺,已讓人送陳豆回永平。”
馬車裡傳出一聲“嗯”。
言深又問:“侯爺現在要去何地?”
“綏州。”
第57章
七夕乞巧,正是綏州姑娘最為喜愛的佳節。
這一日的綏州,沒有宵禁。
大街小巷裡燈火通明,攤檔林立,東西兩市各有難得一看的七夕雜耍。許多攤檔掛上精心準備的花燈,一盞接一盞,令人目不暇接。
七夕這一日,綏州里最為熱鬧的當是暮色四合之後。
姑娘們在家精心準備了一整日,花燈也親自紮好,只待夜裡與心尖上的郎君同遊綏江,再一塊兒放花燈。婚姻大事如今雖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真想嫁一個如意郎君,今夜便是被允許的絕佳機會。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提著花燈的嬌俏姑娘面染紅雲,說話輕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