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道:“喚我表字。”
阿殷無可奈何。
“明穆。”
沈長堂這才緩緩道:“我樹敵太多。”
短短五字,阿殷便已明白沈長堂的意思,道:“明穆將我捲入這場風波,打算如何收場?”大抵是認命了,阿殷不再一味地躲,頗有一起扛的意思。
沈長堂喜歡與她說話,聰明人一說話,一點即通,不用半點廢話,且她言語間不再似以前那般抗拒,也讓沈長堂心中有一絲歡喜,手指摩挲著她的腰腹,道:“移花接木。”
阿殷聞言,耳根子動了下。
沈長堂見狀,輕哼一聲,道:“很高興麼?”
先前她就想著偷偷摸摸地侍疾,不叫其他人知曉。可後來沈長堂百密一疏,反倒是叫她成為眾矢之的,他被逼移花接木,她心底到底是鬆了口氣。
不過歸根到底是受了穆陽侯的牽連,平白無地當了刺向穆陽侯的箭靶子,認命歸認命,心中仍是有幾分不痛快,回嘴道:“死裡逃生兩回,還不許我高興麼?”
沈長堂被她一嗆,倒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阿殷先前待他一直唯唯諾諾的,總不願說心裡話,如今這般直爽地道出心中不痛快,顯然是與以前不一樣了,心底歡喜又添了幾分,聲音也不禁柔了下來。
“我十二歲那年,險些喪生虎口,是當今聖上救了我,那時聖上高燒了兩日,幾乎要熬不過去,幸而最後逃過一劫。也因為那年,臂上留了永久的傷痕……”
阿殷安靜地聽著,雖不明他為何忽然提起皇帝,但卻能聽得出他與皇帝感情深厚。
“……聖上有門第之見,我沒有。”他頭一回在一個姑娘面前說這麼多話,底下兵器交錯,鐵刀長劍碰撞,樹上是溫情脈脈。
“我是聖上手裡的刀,剷除政敵,蕩平動亂,守護大興這片錦繡山河。現在除卻山河,我想要守護的還有你。”
蠻力過後的疲倦終於以不可抵擋之勢席捲而來。
她漸漸閤眼。
。
阿殷是被人搖醒的。
她睜開眼時,天色已黑,入目之處正是上官仕信著急的神色。她不由一愣,半晌先前的回憶才湧入腦裡。她下意識地望向四周,周遭還站了十來人,最前面的是江滿,後面的皆是上官家的隨從和護院。
“醒了?可有哪兒受傷?”
阿殷睡了一覺,失去的力氣漸漸回來了,眼睫一顫,問:“什麼時辰了?鬥核呢?”
上官仕信聞言,鬆了口氣,道:“別擔心,今日出了變故,阿荷也受了傷,鬥核延遲了。”說著,他又上下打量著阿殷,見掌心露出了半點紅痕,又道:“起得來麼?”
阿殷爬了起來,道:“我沒事,就是有點兒擦傷,不礙事,待回去了擦點藥膏便好。”
上官仕通道:“天色已晚,城裡已經宵禁了,正好這裡離普華寺近,我們今夜在普華寺裡歇,”似是想起什麼,他又道:“姜姑娘那邊我已讓人去通知了,沒說你受傷的事。”
阿殷徹底放心了,嘆了口氣,道:“多謝子燁。”
上官仕信看看她,又道:“普華寺裡有不少上好的傷藥,我們先過去吧。我問僧人借了傷藥,再去尋你。”
聽得出上官仕信語氣裡的不一樣,她又道:“我剛剛醒來有些糊塗,以後定不再說‘謝’之一字。”
上官仕信莞爾。
“也只有你才聽得出我的情緒。”
江滿見狀,不由在心裡嘀咕,真真是難得啊,從未見過哪個姑娘對少東家的情緒瞭如指掌。他跟了少東家那麼多年,都不能第一時間聽出來呢。難怪少東家見了殷姑娘幾次便將她當作知音。
。
阿殷與上官仕信進了普華寺。
早已有僧人在普華寺門口候著,領了阿殷進齋房。阿殷自己倒了杯茶,連著喝了兩杯,才稍微平靜了些。今日出了不少變故,可謂是又一次死裡逃生。
不過穆陽侯的話卻是半句都沒有忘記。
尤其是最後的那一句——
現在除卻山河,我想要守護的還有你。
思及此,阿殷的臉頰不由熱了幾分,伸手一摸,微微燙。
就在此時,門外有人敲了敲,隨後響起了上官仕信的聲音。阿殷曉得他來送藥,便說道:“子燁請進。”門推開後,阿殷首先見到上官仕信略微沉重的臉色。
她心中咯噔了下,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