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更加尷尬了。
鐘意心中噓了噓,轉眸去看雲白蓮花兒的面色,顯然雲白蓮花兒也深刻領會了寧祁這個動作裡蘊含的深刻含義,風中小白花兒似的嬌弱小臉蛋上青紅白三色一瞬溜過。
寧祁這一句話,還真是半點兒沒給她剩下餘地來呀。
鐘意覺著雲白蓮花兒此刻或許想要就地挖一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但鐘意到底還是太低估了雲白蓮花兒名門閨秀的天生教養,臉上就那彈指一瞬間的小尬尷過去了以後,那臉上婉約矜持的神色紋絲不動,道:
“表哥和嫂嫂真是新婚燕爾伉儷情深羨煞了旁人吶,即是如此,那湘兒便不打擾了,等改日嫂嫂有空了,湘兒再過來。”
說著,扶著丫鬟的手行了一禮,轉過身如來時一般嫋嫋娜娜地走了,只是鐘意眼尖瞧見了雲氏手中捏著的帕子,那都泛了青白的指骨節子,鐘意覺著雲白蓮花兒大約是想撐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頭再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送走了心心念念想來表哥跟前報道的雲白蓮花兒,鐘意舒出一口氣甩了甩手就想回去坐著,卻是叫寧祁反手一把握住了手掌。
“做什麼去?”寧祁轉過身來問道。
鐘意的臉上笑眯眯,“妾身去一旁看著將軍練箭呀。”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養成淑女嫻靜的氣質好在外頭用來撐場面,舞槍弄棍什麼的還是隻看看就好。
寧祁的手臂一縮,一把將鐘意扯了回來,繼續從後頭環住鐘意的身子,把卷雲金弓塞回了鐘意的手心裡頭,“我不是說了要教你習箭的麼,你在旁邊幹瞧著,不覺著閒的難受麼?”
嚮往是一碼事,但是實際是否要上手還是另一碼事。
鐘意扯了嘴角笑了笑,“將軍,妾身不適合……”
寧祁抓在鐘意手背上的手一捏,迫使鐘意拿穩了金弓,“弓抓穩了,腳往前一些,邁弓步。”
寧祁腿往前一頂,抵著鐘意的腳就逼著往前,鐘意無奈,只好依言往前跨了一小步,邁了個弓步。
見過逼親逼婚,逼老婆洞房生孩子的,倒是從未聽聞逼老婆練武的。
這難道就是嫁於武將為妻的特殊待遇麼?
鐘意表示,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呃,一點點喜歡的。
“下盤要牢,身子要直,手上要穩。”寧祁一面在鐘意的耳邊叮囑著,一面往旁取了羽箭讓鐘意搭上弓,兩手覆蓋在鐘意的雙手之上緩緩收緊,“目光平視靶心,舉弓,勾弦,用力,放!”
“嗖——”
利劍破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噔”的一聲悶響,羽箭直中了靶心,鐘意直直地看著前頭箭靶的紅色圓心,眼前忽然一陣恍惚,一座裹了獸皮簡陋紮成的草箭垛子與院中的兵部軍給精製的箭靶緩緩重合,有一個膀大腰圓的人影裹著甲冑,挑著眉毛得意洋洋又趾高氣揚地一箭射中了靶心,嘴裡難得冒出了兩句書裡文縐縐的話來。
【射箭之時,身法當正直,勿縮頸,勿露臂,勿彎腰,勿前探,勿後仰,勿挺胸,此為要旨,即盡善矣。】
“怎麼樣,可是聽懂了?”寧祁緩緩鬆開鐘意的手,在鐘意的耳邊問道。
“嗯。”鐘意有些失神了的眸子轉了轉輕輕應了一聲,鬆了勾弦的手,暗暗搓了搓被弓弦勒了的手指。
寧祁面上的笑意舒緩陽光,全然已是沒了方才雲氏過來時的淡漠高深,轉頭同一旁的小廝招了招手,從木盒子裡取出一個褐色的扳指來拉過鐘意的手。
“女子的手嬌嫩,你習箭之時,還是要戴上扳指,否則磨破了手指,我可是要捨不得。”
褐色的扳指套上鐘意的手指,不是金銀,也不是玉石,鐘意看著手上褐色的扳指,輕輕的手指上撫了撫,是熟牛皮做的扳指。
【你個丫頭片子人野的跟個小子似的,皮倒是嫩的很,喏,本將軍大發慈悲,這個扳指借你使使,是熟牛皮做的,你小心著點兒,可別給我弄壞了!】
熟牛皮的扳指,根本算不上是矜貴的東西,瞧瞧,現在又有人給了她一個。
鐘意抬眸看了一眼寧祁,從箭壺裡頭取了箭搭上弓,然後舉弓,瞄準。
“手抬高,舉平。”寧祁從鐘意的身後伸手,繼續握住鐘意的手糾正不對地方,從鐘意的身後與鐘意一道盯著靶心的紅點,沉聲在鐘意的耳邊道:“身端體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從容,前推後走,弓滿式成。”
【身端體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從容,前推後走,弓滿式成。】
寧祁的嗓音在耳邊緩慢而又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