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撥了救濟糧下來,他們勉勉強強的熬了下去,可糧種用的卻是救濟糧。
糧種沒選好,播種的時候又惦記著口糧,種子難免就撒得稀疏了點兒。再後來,社員們常常飢一頓飽一頓的,沒力氣就幹不好活兒,就連施肥都夠嗆。他們這裡用的是人肥和牲畜肥,可一個隊上就養了幾頭豬,人就更不用說了,吃得少了,哪裡來的人肥?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今年的收成能好才叫出了鬼了。
最終,糧食倒是搶收了回來,可收成卻很是不好。稻穗結得就不好,好多幹脆就是空殼子,裡頭根本就沒米。就連土豆和紅薯這些粗糧,瞅著塊頭好像也比去年小了很多。
等他們慢騰騰的收割曬好後,第七生產大隊的口糧都分到手有十來天了。再看自家隊上,就今年這個收成吧,交了公糧剩下的估計最多也就勉強餬口,假如要把去年的補交上,那日子又沒法過了。
底下社員們抱怨連連,哪怕之前這一年熬過去了,可手裡沒糧心裡慌啊!一樣的日子,他們可不想再熬一年了,紛紛跟各自的大隊長提建議,就說要不欠的糧食明年再還吧。
大隊長們也沒辦法,情況就擺在眼前,他們也不可能說社員們講得沒道理。再說了,救濟糧是斷斷續續發的,好幾次是斷炊幾天後才發的,社員們全都是靠挖樹根勉強熬過去的,這樣的熬法,身子骨遲早會垮掉,更別提上工幹活兒了。
把情況反映給了公社幹部後,大隊長們被叮囑先回去等訊息。當然今年的公糧先交上來,至於其他的,得等報告上去後,再慢慢商議結果。
其實國家未必就缺這點兒糧食,問題是,救濟糧可以不要,可去年欠的公糧呢?說好了是欠的,那就得還啊,把救濟糧抹掉已經很仁義了,要是不還欠的公糧,對別的沒欠的生產隊就太不公平了。萬一事情鬧大了,往後乾脆誰也別種地了,就仰著頭張著嘴,等上頭撥救濟糧好了,他們是社會主義國家,不可能看著底下老百姓餓死,可也不能叫人拿捏住啊!
欠糧是必須還的,可怎麼還卻得有個章程。就今年這情況,明擺著要是還了欠糧,底下社員們鐵定沒活路了,到時候還得調撥救濟糧。總不能這邊催著還糧,那邊再撥救濟糧吧?
可還沒等上頭商量出個所以然來,下面的人就坐不住了。
這種事兒吧,只能一級一級的往上反映,一時半會兒是沒法給出說法來的。一句話,拖著唄!
眼見上面拖住了,那些社員們就忍不住動起了心思,集體請命要求大隊長趕緊分糧。公糧已經交了,去年的欠賬以後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把口糧分到手。到時候,哪怕上頭的意見到了,這糧食分都分了,還能叫社員們再拿出來?讓誰拿,誰就坐在地上哭,還說是社會主義,都要餓死人了,跟當初那些地主老財有啥區別啊?
不給人活路啊!!!
底下的社員一鬧起來,而且還是為了這種性命攸關的事兒,大隊長是很難彈壓得住的。再說了,一個生產隊那多半都是沾親帶故的,大隊長也有親眷也有長輩,看趙建設就知道了,他本人是很想當一個稱職的幹部,可事實上他就是拿親爹和親姑沒法子,這倆一鬧,他就算在外面再牛氣,也得低頭認慫。
其他的大隊長也是如此,底下社員們鬧,家裡的老孃也跟著折騰,還有兒女們哭著要吃飯,多折騰兩回,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分糧了。
分糧是偷偷摸摸乾的,瞞著公社幹部,還琢磨著等回頭上面追問起來,就說這是所有大隊長一致同意的,人民群眾極力要求分糧,不分就要出人命了,他們也沒法子不是?
又半個月,就在老宋家幾個孩子眼巴巴的望著後院那兩棵歪脖子果樹時,上頭的命令終於下來了。
本來,上頭也沒打算把人往死裡逼,就想著,要不就今年意思意思少交一點,一次性還完不可能,那就分成兩次?或者三五次都行,主旨是不能變的,可形式卻是要按照實際情況適當改良的。
然而,糧食都發下去了,多一粒都交不上來了。
公社幹部都傻眼了,因為這事兒是底下人偷偷乾的,哪怕他們也有親眷在各個生產隊,那些親眷也都有志一同的幫襯著各自的大隊長,愣是把事兒瞞了個密不透風。別說公社幹部了,連被招過來開會的趙建設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這是咋回事兒。
說好的所有大隊長集體決定的,他也是大隊長啊,咋沒人跟他透過氣呢?
趙建設抑鬱了,在隊上社員們都寧願跟著他姑走也不願意理會他,本來以為自己在公社裡還是挺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