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說什麼,難道我還不如你瞭解自己?”
“當局者迷。”東海王不以為然地說,轉身走開,拿起桌上的小物件,看看又放下。
崔騰還在等著,惱火地說:“你什麼時候養成的這個毛病?有話別說半截啊。”
東海王回到床前,“我先問你一件事情,你如實回答,然後我再告訴你為何所迷。”
“對你,我可不保證說實話,不過你問吧。”
“陛下為什麼放過崔家?”
“因為崔家無罪。”崔騰馬上道。
“果然無罪?”
崔騰猶豫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裡沒有外人,咱們私下說,陛下對舅舅執掌南軍一直存有戒心,這總沒錯吧?”
崔騰不吱聲,也不做任何表情,要說戒心,他現在就十分提防東海王,連自己的虛弱都快忘了,在床上坐了好一會,竟然沒有躺下。
“藉著這個機會,陛下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收回兵權,陛下卻沒有這麼做,舅舅三次上書乞骸骨,陛下都給退了回來,這是真要挽留舅舅,並非尋常的敷衍。陛下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
“因為我妹妹,她是皇后,與陛下是患難夫妻。”
“你的話只對一半,表妹與陛下一往情深,可是成親多年,宮中第一個懷孕的人卻不是皇后。”
“你究竟想說什麼?”崔騰又糊塗了。
東海王笑道:“笨蛋,我說的就是你啊,陛下放過崔家,安撫的不是舅舅,也不只是皇后,最重要的原因是你。”
“我?”崔騰想了一會,“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你再想一想,陛下清醒之初,為什麼一直念你的名字?”
“陛下後來跟我說了,他遇刺之時在想是誰教給我侄兒那套剿匪之計,昏迷的時候一直不忘,所以醒來就叫我的名字。我說是燕朋師,他從前住在我家,結果陛下卻選用了燕朋師的一名僕人,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原來如此,可是不管怎麼說,陛下還是第一個想到了你,不是別人,對不對?”
“這倒是事實,而且我入宮不久,陛下特意派孟娥告訴我真相,說陛下當時是在裝糊塗,免得我太害怕……咦?我為什麼對你說這些?你小子還是那麼陰險,故意套我的話吧?”
“你小子還是那麼有眼無珠,當面不識好人心。我是來指點迷津的,告訴你一聲:你還是陛下的寵臣,整個崔家的存亡都寄託在你身上。”
崔騰愣了一會,慢慢地,一股熱氣從心底生起,逐漸漫延至整個身軀,“陛下……不怪我引來刺客?不怪我救駕遲緩?”
“陛下怪你,但是也原諒你。”
“真的?你和陛下談過?陛下說過什麼?”
“我又不是你這樣的寵臣,陛下當然不會對我說這些事情。”東海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比你看得透,一直如此,這一點你總得承認吧?”
崔騰承認東海王比自己聰明,若有期待地問:“陛下真的原諒我?”
“刺駕發生在崔府,刺客是你眼皮底下的人,換成任何一位皇帝,都會給崔家定下死罪,皇后也會被廢,將你街頭問斬,陛下卻破天荒地寬宏大量,這不是原諒是什麼?”
“對啊。”
“可你倒好,居然不領情,裝病躲著不見陛下,真是不知滿足。”
“我不是裝病,我是真病,真的,咳咳……”崔騰咳了兩聲,自己也覺得奇怪,平時說這麼多話早就頭暈腦漲,今天卻是越說越興奮,沒有半點疲意。
“陛下初愈,正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當臣子的就算爬也得爬過去,你是寵臣,更應以身作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去服侍陛下,你卻躺在床上不肯起來,算不算裝病?”
“寵臣”不是好字眼,東海王每次說到的時候,語氣中都帶著譏諷,崔騰卻一點也不在乎,甚至喜歡這個稱呼,喃喃道:“對對,我得去見陛下,立刻就去,陛下需要我……”
崔騰大聲呼喊外面的僕人,這就要穿衣、穿靴。
東海王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也不向舅舅告辭,徑回自家,剛進家門不久,平恩侯夫人就追過來,滿臉堆笑,“我就說我沒看錯人,好兄弟一走,崔騰跟瘋了一樣,能跑能跳,哪還有半點病樣?家裡人正看著他,讓他吃點東西,要不然他立刻就會跑去皇宮見陛下。好兄弟,你真是……妙手神醫啊。”
東海王笑納,他與崔騰常在皇帝面前爭寵,最瞭解崔騰的心事,過去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