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來三名官員,帶頭者是一位姓華的少卿,不大不小的官,卻足以令大多數皇室和外戚子弟感到心驚。
廢帝的存在對宗正府來說永遠都是一個噩夢。忽視他,不行。重視他,更不行。華少卿敢來面對噩夢,靠的不是勇氣,而是上司的命令。
“倦侯請起。”華少卿語氣嚴肅,他今天不是來聊天的。
倦侯入宮不拜,聽取宗正府的命令時更不用下跪,但他得站起來,以示尊重。
華少卿拿出一卷紙,慢慢開啟,仔細看了一會,好像之前不知道里面的內容似的,然後收起來,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本官此來是要調查一件事情,希望倦侯能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然。”韓孺子反而不緊張了。
華少卿揮揮手,另兩名官吏拿出自帶的筆墨紙硯,放在書案上,準備記錄。
華少卿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不動的太監,問道:“你是……”
“倦侯府的總管楊奉。”
府丞湊過來耳語數語,華少卿皺起眉頭,這正是為官者最深惡痛絕的意外,他盯著楊奉看了一會,權衡再三,沒有跟太監說話,而是問府丞:“為什麼他的名籍還留在倦侯府?”
府丞額上的汗都下來了,“楊奉是太監,按理說是不能為官的,冠軍侯力保,天子降旨,破例允許他擔任北軍長史,如何處理名籍,從前沒有過先例,所以……所以……”
所以事情就耽擱了,沒人知道這種事該找誰處理,自然也就沒人自找麻煩,可麻煩卻找上門來。
華少卿察覺到這件小事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與危險,使個眼色,示意府丞不要再說下去,接下來的整個詢問過程中,他都當楊奉不存在。
“倦侯請坐。倦侯半個月前在報恩寺曾經遇到過一名瘋僧,對吧?”
“對。”
“請倦侯詳細說一下當時的經過。”
有楊奉提醒在先,韓孺子沒有半點隱瞞,將當時的場景詳細講述了一遍。
華少卿不停點頭,偶爾問一句“後來呢”,再無其它表示。
“倦侯當時沒有將此事報給宗正府?”
“宗正府有人跟去,我以為用不著報告。”
“‘朝陽明日不東昇,赤焰西衝天下驚’,倦侯以為是什麼意思。”
“就是太陽明天不會從東邊升起,西邊會有紅色的火焰讓天下震驚。”
華少卿仍然不動聲色,“後來倦侯又看到過這句詩嗎?”
“沒有,但是我看到兩個字,讓我想起了這句詩。”
“倦侯詳細說說。”
韓孺子又將前天在西市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同樣沒有隱瞞,只改變一點,他本是有意前往西市,這時卻成為了無意閒逛。看到“紅火”兩字,才想起瘋僧的詩句。
華少卿這時的問題比較多一些,感到滿意之後。他說:“倦侯昨晚私自出府了?”
韓孺子點頭,細說經歷。旁聽的府丞大吃一驚,又一次萌生退意,只是捨不得這份俸祿。
詢問結束,韓孺子覺得自己的說辭遠非無懈可擊,對方卻沒有追根問底,華少卿比剛到時還客氣些,謝過倦侯,拱手告辭。府丞送行。
韓孺子呆呆地坐了一會,對楊奉說:“光頂和林坤山不是淳于梟派來的?”
“看來不是。”
“有人想陷害我?”
“看來是這樣。”
“如果我去了小南山暗香園,還會有更大的陷阱等著我,他們會說我有天子氣,如果我不反駁——我不可能反駁,官兵就會來抓我!”
“看來你想了許多。”
楊奉一句一個“看來”,韓孺子聽膩了,直接問道:“宗正府今天為什麼不抓我?”
“因為宗正府沒有更多的證據,過兩天你很可能會接到一份訓斥。”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來呢?”
“這是朝廷的慣例,今天宗正府來人收集一點證言。下回可能就是宮裡的人,還有刑部、大理寺、京兆尹……等到需要的時候,即使你什麼都沒做。日積月累的證據也能置你於死地。”
“我還以為太后放過我了。”
“你以為放過就是徹底遺忘嗎?即使太后忘了,也會有人替她記得。這些證據可能永遠也用不上,只是以防萬一。你要知道,只有那些能輕鬆解決‘萬一’狀況的官吏,才有機會平步青雲。”
韓孺子心裡一陣陣發冷。
“但這不是關鍵,朝廷運作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