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三十多歲,是名又黑又壯的大漢,腳上穿著草鞋,手裡也拿著草笠,低頭不語,好像有點怕官。
最後一人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半躲在黑大漢的身後。
楊奉打量了三人一會,開口道:“既是避雨,進屋來吧。”
老漢連連鞠躬,站在門口,不敢離官差太近,那名少年躲得更嚴實了。
楊奉道:“老丈高壽?”
“承大人問,小老兒今年五十三,風吹日曬的苦命人,長得老相些。”老漢每說一句都要鞠躬點頭。
“你們是本鄉人士?”
“是的,大人,祖居於此,從來沒離開過。”
“此地離函谷關還有多遠?”
“也就是半日路程。”
楊奉沉默了一會,又問道:“這裡的風俗經常騎馬出行嗎?”
老漢笑道:“大人說的哪裡話,大人、貴人才能騎馬,我們這樣的人,能騎頭驢就不錯了,平時還是要靠這雙腳走路。”
“那就奇怪了,此地前往函谷關騎馬才是半日路程,你不騎馬,怎麼知道是半日?”
老漢的頭點得更頻繁了,“小老兒雖然沒福分騎馬,可也聽人說過路程,大人肯定騎馬,所以小老兒就說是半日,要說走路,天沒亮起床,緊趕慢趕也得天黑以後才能到關口,不過那時候關門已閉,進不去了。”
楊奉點點頭,目光轉向老漢身邊,“那個黑漢,報上名來。”
黑大漢一直低著頭,不像老漢那麼恭順,有幾分受迫之意,聽到問話,甕聲甕氣地說:“回大人,小民名叫張鐵疙瘩。”
“人如其名,你真跟鐵疙瘩一樣硬嗎?”
“大人開玩笑,小民胡亂起的名字,哪有鐵硬?”
“是嗎?聽聞江湖上有一位鐵頭胡三兒,一顆腦袋練得如銅鐵一般,曾經與白馬趙千金比武,一頭撞在大錘上,雙方各退三步,不分勝負,憑此一戰成名。”
黑大漢不吱聲,老漢賠笑道:“大人見多識廣,我們這些粗野鄉民,就知道一個鐵疙瘩,沒聽說過鐵頭。”
“江湖傳言大都不實,趙千金被一陣亂箭射死,胡三兒的鐵頭只怕也是浪得虛名,一刀下去,管教他身首異處。”
老漢還在訕笑,黑大漢已經忍不住,喝道:“人家已經看穿了,還裝什麼?上吧!”
黑大漢話一出口,老漢與少年已經行動,從大漢背後拔出短劍,老漢高高躍起,少年從大漢兩腿中間滾出來,一上一下,分兩路撲向楊奉。
楊奉椅子上端坐不動,自從離開白馬縣之後,他就在防備著刺客,因此心中絲毫不慌。在他身後,四名隨從同時抬起右臂,亮出一直藏在身後的臂弩,扳機發射,兩箭射向空中的老漢,另外兩箭分別攻擊黑大漢和少年。
楊奉所在屋子的已是驛站裡最大的一間,即使這樣也沒有多少騰挪餘地,箭勢如電,絕難躲避,空中的老漢卻在瞬間又上升一截,跳在了房樑上,地上的少年也突然改變方向,向門口翻滾,躲過弩箭,唯有對面的黑大漢動作稍慢,肩頭中箭,口中發出怒吼,仍然邁步衝向目標。
四名隨從抽刀在手,一人貼身保護楊奉,三人迎戰,門外也有三名隨從衝進來助戰,更多人則守在外面。
戰鬥持續的時間不長,黑大漢最先被擊倒,兩柄刀架在脖子上,他不敢動了,畢竟是血肉之軀,比不了銅鐵。
少年以一敵二,幾招之後被逼到牆角,左支右絀,堅持不了多久。
只有老漢在房樑上暫時安全,兩名侍衛連跳幾次,都被他擊退。
楊奉頭也不抬地說:“一劍仙杜摸天,可惜頭頂有房蓋,你摸不著天了,還想要你孫子的命,就跳下來吧。”
少年大聲道:“爺爺,別管我……”
老漢杜摸天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孫子的確不是官差的對手,不由得嘆息一聲,“別傷我孫,我下來就是。”
兩名侍衛停手,仍然持刀困住少年。
杜摸天先將短劍擲下,隨後人跳下來,挺身不跪,昂首與楊奉對視,沒有半點鄉農的模樣。
“鐵頭胡三兒、一劍仙杜摸天,還有一個杜穿雲,怎麼只有你三個?其他人為何沒來?”
對方連自己孫子的姓名都掌握,杜摸天又是長嘆一聲,“閣下果然不簡單,身居深宮,居然對我們這些江湖人物瞭若指掌,我還說趙千金在白馬縣黑白通吃,怎麼會死在一名太監和幾十名官兵手裡,原來……江湖上有敗類給你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