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解不開東海王的疑惑。
又過了一天,皇后從秋信宮匆匆趕來,一進屋就流淚,因為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一聽到門外的通報,東海王立刻從床邊退開,乖乖地跪在一邊,行臣子之禮,皇后沒有理睬這位表兄,坐在床邊,淚眼婆娑地看著皇帝。
東海王輕聲告退,皇后仍然沒回頭,東海王訕訕地退出房間,不用再為皇帝嘗藥、試飯了。
韓孺子有點同情東海王,只是一點。
在諸多前來看望皇帝的人當中,有一位最奇怪,既沒有御醫的望聞問切,也不做侍者的各種雜活,只是偶爾進屋站一會,很快就出去。每當他在的時候,皇太妃必然要提起太后,東海王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敬,就連皇后的淚水也更多些。
此人是內起居令,專門記錄皇帝在內宮裡的一舉一動。
韓孺子不瞭解宮裡的規矩,可是覺得內起居令來得似乎太頻繁了一些,在他的筆下,皇帝不知會是怎樣一個昏庸無道之人。
正是在內起居令的監視之下,所有人的關切都顯出幾分虛假,他又一次離開,皇后還在抽泣,或許她的悲傷有幾分真實,可韓孺子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跟皇后接觸很少,除了曾經並肩對付過左吉,沒有別的經歷。
最關鍵的是皇后姓崔,若非如此,韓孺子倒是很想將她也拉攏到自己這邊。
無論內起居令在與不在,真心實意服侍皇帝的人只有兩個。
張有才和佟青娥此前在左吉那裡吃了不少苦頭,可兩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又被放了回來,結果次日就傳來訊息:左吉在勤政殿裡被掌嘴,血流滿面,回宮之後臥床不起,比他們兩人還慘。
造成這一切的是皇帝,雖然張有才和佟青娥也不明白皇帝的腹痛怎麼會如此湊巧,但是他們相信一件事:皇帝替他們報仇了。由於不在勤政殿現場,只是耳聞當時的場景,他們的這種想法更加牢固。
兩人想得沒錯,皇帝的確是為他們報仇,但不是平白無故的報仇。
太傅崔宏正在回京的路上,皇太妃雖然從來沒有再提起過,但是看她的樣子,那四道聖旨必定已經矇混過關加蓋寶璽,並交到了羅煥章手裡。
與太后的決戰即將到來,韓孺子做不到更多,只希望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身邊能多兩個可信的人,不至於完全依賴皇太妃和羅煥章的保護。
佟青娥是名柔弱宮女,張有才不到十五歲,又都不會武功,危急時刻所能提供的保護微乎其微,韓孺子這樣做只是想表明自己並非坐以待斃。
腹痛的第五天,御醫以十足的把握宣佈陛下無恙,一切恢復正常,所有人都為此鬆了口氣,連自知沒病的韓孺子也是如此,他已經厭倦了躺在床上受別人服侍,迫切希望到屋外透透氣。
他只能在泰安宮的庭院裡走幾圈,身邊跟著一大群人,個個伸出雙手,好像皇帝是名正在學習走路的孩子,需要他們隨時攙扶。
黃昏時分,多餘的人都離開了,吃過飯之後,韓孺子早早上床躺下,翻來覆去,發現自己睡不著,張有才和佟青娥這幾天累壞了,一沾枕頭就發出鼾聲。
韓孺子默默計算,頂多再有五天,太傅崔宏就能回京,百官出城迎接,南軍大司馬上官虛肯定也在其中,拿到聖旨的大臣們會在那一刻起事,宣佈剝奪兩人的印綬。與此同時,另一隊大臣會來皇宮,免除中郎將的職務,接管皇宮宿衛,然後兵分兩路,一路保護皇帝,一路囚禁太后……
這是韓孺子自己想象出來的計劃,他猜羅煥章的真實計劃很可更巧妙一些。
他突然想到孟氏兄妹,這兩人武功高強,只效忠太后一人,會是一個麻煩,如果太后手下還有更多孟氏兄妹這樣的高手,麻煩就更大了,羅煥章對此有準備嗎?他一定從皇太妃那裡有所瞭解……
韓孺子越想越亂,更睡不著了,煩躁地翻個身,看到不遠處有東西晃了一下,片刻之後,張有才和佟青娥的鼾聲變得輕微。
“你?”韓孺子一下坐起來。
“嗯。”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
“你去哪了,這麼久沒來?”韓孺子不自覺地帶上埋怨的語氣。
“太后派我出宮。”孟娥的聲音裡沒有半點感情,“還好我及時趕回來,讓你吃第二粒藥。”
“及時?如果不及時會發生什麼?”
“沒什麼,第一粒藥白吃,前功盡棄而已。張嘴。”
韓孺子一肚子話想說,可是剛一張嘴,就有藥丸被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