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太清,韓孺子想象外面的情形,對東海王說:“應該讓你舅舅把劉介帶走。”
“劉介?他死定了,帶走他做什麼?這種事情你根本不懂,別亂插嘴。”東海王晃了晃案上的茶壺,發現是空的,對兩名沉默的宮女說:“看樣子讓你們乾點活兒是不可能了,嘖嘖,太后從哪找來的人?真是……獨立特行。”
韓孺子靠近東海王,“你去外面要壺茶水,就說是給我的,然後用眼神告訴你舅舅,讓他向太后索要劉介和刺客同夥,帶去齊國與齊王對質。”
東海王上下打量皇帝,“你瘋啦,真當我是隨從,居然讓我做這種事?崔家不會失勢,最後勝利的肯定是我們。”
“太后與崔太傅互相懷疑,僵持得越久,對雙方越不利……”
“應該讓步的是太后!”東海王怒氣衝衝地說,也不管那兩名宮女在場,“她在拿整個天下做要挾,舅舅當初若是不讓步,太后就要將咱們兩個全都殺死,給齊王一個造反的理由。她已經得逞一次,還想再來一次?不行,這回絕對不行。”
“太后會讓步的,之前太后手裡空空,所以拿整個天下做要挾,現在她已經將天下握在手裡,不會再冒險了。只要她同意將劉介和刺客同夥交給崔太傅,就表明她在讓步。”
東海王的眉頭越皺越緊,重新打量皇帝,“有人對你說什麼了?”
“沒有。”話是這麼說,韓孺子卻掃了一眼牆角的孟娥兄長,“刺駕一事疑雲重重,如今刺客自殺,只剩數名同夥和中掌璽劉介尚在,他們被誰掌握……”
“誰就能隨意解釋刺駕事件。”東海王終於醒悟,“太后若不肯交出刺客同夥,就表明她真想置我舅舅和齊王於死地,那就乾脆來個漁死網破,她若交出來,我舅舅手裡有了把柄,嗯……”
東海王盯著皇帝,好像要用目光將他的心掏出來,突然轉身走到門口,側身溜了出去,一名太監透過門縫向暖閣裡瞥了一眼,將門掩上。
外面恰好傳來太傅崔宏的聲音,“齊國地廣兵多,只憑關東各郡的駐軍,恐怕難以取勝,徒令朝廷蒙羞……”
崔宏還是不肯立刻就任,在找種種理由拖延時間,作為兩大外戚家族,崔氏與上官氏彼此間的忌憚太深,很難取得互信,反而是留在暖閣裡旁聽的韓孺子,看得更清楚一些:上官氏與崔氏好歹保持著平衡,雖然脆弱,一時間卻不會斷裂,遠在數千裡之外、不受控制的齊國才是雙方面臨的最大威脅。
韓孺子畢竟不瞭解太后的為人,沒準她就是想同時解決內憂崔氏和外患齊王,可韓孺子必須做出這種假設,因為他仍然想救中掌璽劉介一命。
“有時候奸詐一點是為了救人。”韓孺子對孟娥兄長說。
劉介若是正常下獄,必死無疑,轉到崔宏手中成為把柄,或許能多活一陣,韓孺子只能做到這一步,楊奉告誡說不要插手,可他覺得,自己如果不為劉介做點什麼,不僅會於心不安,而且會更加受困於十步之內。
孟娥兄長搖了一下頭,“收買人心的手段我見多了,你還太嫩,劉介就算逃過一劫,感謝的也不是你。”
“我不奢望感謝,只是……母親曾經對我說過,‘生活從來就不美好,你若認命,就更不美好了。’即使住在很小的屋子裡,母親也不讓我閒著,我想我是養成習慣了,無論怎樣,都得做點什麼。”
孟娥兄長看向妹妹,提醒道:“小心,皇帝要收買的不是劉介,是你和我。”
韓孺子笑了,這裡的坦率直白與外面的猜疑試探對比鮮明。
東海王回來了,面沉似水,韓孺子心中一驚,“你沒法與崔太傅說話嗎?還是太后不同意?”
“舅舅一看我的嘴型就知道我想說什麼,太后也同意了。”東海王的神情越來越陰沉。
東海王喜怒無常,韓孺子並不在意,可這回不太一樣,東海王走近,低聲說:“你要有皇后了。”
“什麼?”韓孺子著實嚇了一跳。
“我舅舅的女兒,要進宮當皇后。”東海王的臉越來越紅,“她本來應該嫁給我的,你這個混蛋!”
第十六章 皇帝總是一無所知
韓孺子筆直地坐在椅榻上,目光追隨地板上的陽光,從早晨直到午後,樂此不疲,就連吃飯時,也經常分心瞧一眼。
整整五天了,他說過的話屈指可數,除了觀察光影變化,基本無事可做。
孟娥兄妹再沒有出現,沒準已經離開他們根本不喜歡的皇宮。東海王倒是每天早晨跟隨皇帝前去給太后請安,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