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佳人真正在一處,心裡便已經預計了日後分離。
一時之間,姬澤心中憤恨之意高漲,幾乎恨不得即刻抽出甘露殿壁上高懸的寶劍,一劍捅過高孝予的胸膛,就地格殺。
高孝予跪在地上,猛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猛的抬頭,見著這位年輕的大周皇帝陛下眸中殺氣傾襲往自己,如有實質。支援不住,身體倒伏跌向身後,面上露出驚愕至極的神情。
……
姬澤瞧著高孝予這般膿包模樣,忽的心氣一頹。
高孝予此人如何,其實一直以來都並非重點。重點是阿顧寧願傾心這樣一個人,也不願意對自己折腰。
這般一想,便便失去了心氣,對高孝予的殺意也消減下來。
高孝予跌坐在地上,聽聞皇帝幽淡的聲音傳來,似乎從天際,又似乎盪漾在水波中,“使君這是如何?若是新羅人的膽氣都如同高君一般,朕便十分失望了。”
高孝予聞言訥訥,跪伏在地請罪。
姬澤卻已意興闌珊,不耐煩聽高孝予的迭聲告罪,淡淡道,“朕國事繁忙,就不留高使君了。”
高孝予無奈,只得拱手道,“小臣告退。”忍不住重新臺言望向姬澤,見皇帝坐在御座之上,垂靜默眸,莊重古井無波,似乎適才自己感受到的滿溢凌厲的殺意不過是錯覺而已。
甘露殿背屏金碧輝煌,青銅獸首香爐吐著嬸嬸香菸,陳孝上前輕巧伺候,“聖人。”
姬澤憑空指點著高孝予離開的方向,“就是這麼個,就是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放眼望著沒有一絲長處,卻偏偏不知什麼地方贏了自己,獲得了昭國郡主顧令月的放心。
陳孝聞言心中啞然。
皇帝對昭國郡主的情意,他瞧的清清楚楚。只是昭國郡主卻是不解風情,轉將一腔情意投在高孝予身上。也難怪皇帝瞧著這位新羅使臣氣到失態。
“聖人。”他沉聲勸道,“奴婢想著,這世上功夫不負有心人總是有道理的。只要您開口,郡主記著這些年的情意,總會明白過來的。”
姬澤輕輕而笑,道,“你下去吧!”
陳孝輕輕應了“是”退了出去。
偌大威嚴的甘露殿中,姬澤一人獨處於殿中,鳳眸中閃過微微水光。
他一生驕傲,所行所至都絕無失敗之處,便是當初北地孫沛恩勢大,幾乎成了半個北地帝王,大周勢力喑啞。他卻心懷倔強之意,率大軍西出潼關御駕親征,最終經過數年戰爭,也終究削藩成功,將整個大周的軍權重新握在自己的手上。赫赫軍功幾乎直追太宗皇帝。偏偏,在與顧令月的□□上,狠狠的栽了跟頭。
這跟頭,居然還栽在高孝予那等外域使臣之上,顏面全無。
姬澤微微昂頭,這等戀愛中的酸苦滋味,他不習慣品嚐,夜深人靜時候,有時候也發狠想,索性就放棄那個女子算了。
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有那麼多美貌玲瓏的女子盼望進入後宮,等待他的寵幸採擷。又何必這般死心眼,緊緊糾纏在一個小女子身上?
可是隻要想到從此以後,不能和顧令月一處,便覺心痛如斯,不能忍受。
他有時候也會捫心自問,自己為什麼會這般喜愛顧令月?
顧令月固然美貌聰慧,可是他一生以來遇過良多女子,比她更為貌美,更為性情玲瓏的多不勝數。可是偏偏只有一個顧令月,入了他的眼,他的心,讓他念茲念茲,輾轉反側,只盼望與她成雙比翼,共效于飛。
皇帝之位瞧著顯赫動人,可也是高處不甚寒。他本質多疑,對多才能幹之人容易欣賞,容易信重,卻很難付出相當程度的信任,唯有多年日久相處,用時間這個長長的維度為力量,滴水穿石,方能在他冷硬的心中投入一點痕跡。
顧氏令月便是他生命中的柔軟意外。她與他血脈相連。幼年命運為他所救,少年教養亦是他看著完成。多年一同成長,一點點進駐到他的心中去。她是自己心中一特別的角色,可以怨懟,可以冷漠,卻絕不會對自己施害。因為這份絕對的安全信任,自己方能放心將一點點的將自己的感情投注到這個女子身上。及至發現,已然是情根深種,難以自拔。
論起來,自己成年之後性子愈發冷酷,只少年時心裡還留有一點點縫隙,恰逢阿顧那時節與自己一同長大,相伴期間方滋養情分,漸至今日寤寐思服,不可斷絕。
他對阿顧的感情,集齊了諸多要素,著實難以複製。
便是日後再有一個聰慧、美麗的女子出現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