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澤道,“免禮。”在顧令月席邊加設主座坐下,“朕不過微服私訪湊個熱鬧,今日宴會的主家還是昭國郡主。眾位還請自便。”
眾人道,“是。”
臨水臺上,一眾文士驟然群聲鼎沸起來。長安許久沒有權貴舉辦宴會,獲了昭國郡主春宴帖子,自然前來,沒成想到,聖人竟然會親自到場昭國郡主舉辦的春宴。
聖人素來喜好詩文,既然來了,待會兒文會品評文卷,說不得會做最後的主審。“……這般說來,”一名年老文士陡翹鬍子道,
“咱們這會兒寫的文卷,待會兒說不得會呈到聖人面前御覽了!”
一時間,臨水臺上沉默下來,所有文士呼吸都急促起來。
一名年輕文士瞧著面前自己已經成文大半的文卷,嚷道,“適才我還覺得自己這篇文章花團錦簇,足以奪魁首。如今再度瞧著,簡直是不忍卒讀。”面露哀色,幾乎放聲大哭。
康平聞言興奮不已,“達兄,咱們今兒有幸,參加春宴,竟然可以窺見聖人聖顏。你我都努力著些,說不得寫的文章就入了聖人的眼呢!”
達爾信聞言點了點頭,思緒激烈起伏。今日聖人前來,於眾人皆是一個大好機會,他本人長於實幹,若論政見心中實有一些想法,但文辭走的乃是樸實風,若論華美,在場比他強幹的不說百人,二三十個總是有的,要想要將文卷寫的出人頭地,極是有難度。
眸中閃過一絲毅然之色,倒不如拼上一拼。將自己的政見寫在其上,說不得能遇到慧眼識英豪的知音。
打定主意,便將此前寫了一半的文卷撕毀,重新取了新的宣紙,在白色空白指頭上寫下三個大字《論興亡》
聖駕到來之後,不僅寫卷的文士們意興陡然振奮起來,權貴們亦謹慎許多。
零陵縣主姬雪宜挺直背脊,飲著茶盞中的飲子,望著漱玉齋上主座中坐著的一對男女,目光中怔忡。
寧縣主瞧著姬雪宜這般神態,不由扯了衣襟一下,問道,“雪宜姐姐這是怎麼了?”
零陵縣主主眸子中閃過一絲羨慕之意,“瞧著那上頭花團錦簇,當真是有幾分羨慕。”
漱玉齋中景色清明,顧令月嫋嫋坐在主座一旁陪坐上,問道,“聖人可要飲什麼茶?”
姬澤瞧著顧令月面前的茶盞,問道,“阿顧飲的是什麼?”
顧令月怔了片刻,“這個是宜春的一種野茶,因生在明月山,我給起了個名字,叫做明月雪團。”解說道,“我身子弱,素來不能飲茶,唯這等茶茶味清淡,倒是不傷身子可以常飲的,因此日常飲用。”
姬澤聞言眸中閃過一絲興味之色,“瞧著倒有一絲意味,既這般,便也給朕沏一盞,朕也嚐嚐滋味。”
顧令月聞言唇角翹了翹,“聖人有意敢不從命?”
侍從端了一盞明月雪團茶,姬澤端起茶盞,見茶湯青碧,湊近細聞,一股茶香縈繞在鼻尖,似有若無,飲了一口,挑眉道,“入口覺清淡,頓了片刻倒有一絲回甘。”
顧令月吃吃一笑,“這茶湯於您卻怕是偏淡了,您嚐嚐鮮就好,還是給您換一盞紫筍吧?”
“不用。”
寧縣主隨著投轉目光,瞧著漱玉齋中顧令月與姬澤相處情狀,眸中閃過了然,隨即意興闌珊。
今日赴宴宗女,沒有幾十個,也有七八個,論來都是聖人的至親親眷,皇帝親自赴昭國郡主顧令月的春宴,替她將場子高高的捧起來。來日眾人提及這位郡主,誰人都知道她是最受宮中寵愛的貴女,誰還會記得,她身世孤苦,曾經和親北地?
她倒也豁達,嘆道,“她如今享著尊榮,當初也是吃了苦頭。這等事情,是羨慕不來的。”
姬雪宜道,“是了!”
零陵縣主姬雪宜仰盡了盞中酒液,目光恍然,剛剛歸來的時候,她也曾得到過堂兄的一絲看重,後來和親,姬雪宜飲盡飲子苦澀之意,
如果早知道這樣子的下場,是不是當年,她還不若順應時勢,答應去北地和親。說不得如今擅自主導長安風流的,便不是這位昭國郡主,而是她姬雪宜。
唇角微微一翹,她是零陵縣主,並非與皇帝一同長大的表妹顧氏,許就算她當初應允和親,如今說不得已經是北地的一抔舊土了!
個人命運,如人飲水,欣羨不來。
還是守著自己如今平淡安康的生活,好好度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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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齋中,姬澤飲了一口明月雪團,含笑問道,“阿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