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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大黑,原本稀稀落落幾個在堂中用飯的人大約也是睡了。臺上只有兩個父女在唱些什麼,老闆娘靠在一側聽著。送盛明珠回來的人去馬棚放馬,盛明珠閒的無聊,又不想回房中待著,便也坐在一側聽著。
咿咿呀呀的戲曲,她聽得不大明白。
“小夫人也喜歡聽這曲子嗎?”一旁老闆娘問道。
大約是崑曲兒,咬字盛明珠都聽得不大明白。不過看這老闆娘一臉津津有味的樣子,倒是不好掃了她的興,只是問道,“這上頭唱的是些什麼內容?”
老闆娘笑了笑,“原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曲目。唱的是薛仁貴和王寶釧——”
曲兒盛明珠沒聽過,不過這兩人的故事她可聽了不知多少回了。幼時她娘抱著她的時候也長講起這個故事,說王寶釧的忠貞。可相同的故事聽了數遍便有了不同的味道——許當年寒窯時兩人卻是恩愛非常。
可帝王將相之家,姻親之事哪有自己做主。薛仁貴娶了一個公主——也得虧王寶釧死的早,不然以後一個接一個的公主迎進門來,原本她苦守的寒窯早就給變了味兒了。
“照我說啊,信了這故事的女子,一個個莫都是些個傻的。”一旁老闆娘捏起瓜子,邊嗑瓜便道。
許是因為管平不在,沒剛開始見面時的拘謹守禮,她顯得隨性許多。盛明珠笑了笑,“我瞧你聽得入迷,以為你喜歡這故事。”
“閒來打發無聊的時間,而且這兩位唱的不錯,”老闆娘道,又垂著頭,“寒窯苦守十八年,丈夫另娶,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偏這樣的故事還廣為流傳,天下的女子莫不都是傻的嗎?”說罷便見著小夫人瞧著自己,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笑道,“是管也同你說的吧?我為先夫守了許久?”
盛明珠點了點頭,她原本聽管平的話以為這老闆娘是個為先夫守著的忠貞之女。可如今瞧著,她對先夫的感情好似也不是多麼深刻。
“從前嫁人時,我都不認得丈夫。邊陲之地,家中無甚銀兩,我阿孃為了給弟弟娶妻,用我換了他家的小妹。”她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又笑了笑,“不過嫁人之後,他也確實對我很好,可惜命不好,成婚沒半年人就沒了。”
盛明珠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好
“都過去那麼些年,可惜管爺總以為我是為他守著。”
老闆娘垂頭,“成婚時他對我卻不錯,可不過半年的時候,他又整日待在軍營中,我們兩相處的時間算起來都不到半月,哪來多深厚的感情?我婆婆待我很好,還有家中的小妹子也要照顧——再後來我有了這間店,自己能照顧自己,便也沒再嫁人。”
“說起來成婚的姑娘哪有我這般自由?”她看著盛明珠,又拿起桌前的酒喝著。
盛明珠這會兒還不知道她的意思,等看臺上的戲曲落了,要回房時,便瞧見不知從哪兒出來的漢子,模樣看不真切,不過虎背熊腰的,自老遠處便攔腰抱起了老闆娘,接下來便是一通笑鬧聲。
塞外之人言語聲大,隔老遠都能聽見。
盛明珠聽的臉紅,很快就回了房。
原本暗漆漆的房卻已經被人點起了燭火,之前光禿禿的床上也被人掛起了紗賬。盛明珠正有些狐疑的看著,從紗櫥後頭卻走出來一個看樣子約摸十三四的小姑娘,穿一件普通的青色衫子,雙環髻,頭上帶著紅色的綢條,模樣清秀,見了她便是一笑,“夫人好——”大大方方,也不怕生。
“你是陳嫂的妹子嗎?”盛明珠開始還有些愣了,轉眼兒就想起之前跟管平下去用飯時那老闆娘說了要找個人來,沒想到動作倒是挺快的。
“夫人叫我紅柳就好了,嫂嫂讓我過來伺候小夫人。”
紅柳看著面前玉石一樣的人兒,她們這樣的地方也有美人兒,可畢竟風沙大,面龐總吹得粗糙些,膀大腰圓的也不在少數,眼前這個便玲瓏剔透的好似個玉石一樣,“夫人生的可真漂亮。”
盛明珠抬眼笑了笑,小姑娘誠心誇她,便開啟自己的小箱子,從裡頭挑了一件碧綠的耳墜給她,“這個是我從前當姑娘時候戴的,如今成婚了,不適合戴,你看你喜歡嗎?”
兩個人年紀相差也不大,盛明珠瞧著又可親,便歡歡喜喜的收下了,道了聲謝謝夫人。
“夫人,水燒的差不多了,休息前要沐浴嗎?”之前嫂嫂都說了,這夫人同管相公都是大魏裡頭的貴人,伺候的規矩也都教給了她。盛明珠點了點頭,又瞧這小姑娘一臉倦意,畢竟天色已經十分晚了,便道,“水放過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