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矛盾所在,兩黃旗和兩白旗換地那件事兒,至今還沒有消停。
鰲拜橫行霸道、咄咄逼人,蘇克薩哈拼死抵抗、決不妥協,兩黃旗和兩白旗之間,除非有一天兵戈相見,真要在朝堂上分個勝負,怕是不易。
這一日的早朝,蘇克薩哈稱病未至,鰲拜冷言冷語說了許多難聽的話,玄燁充耳不聞,只管處理政務,鰲拜心中悶悶不樂,深知自己和皇帝的矛盾正日益加深。
實則,親政之後,玄燁紮紮實實地感受到肩上擔子的沉重,可眼下一大半權力還在鰲拜手裡攥著,若是這樣就承受不起,待有一日鰲拜退出朝堂,他要如何擔當。
但這事兒急不來,誰也不是生出來就會做皇帝,玄燁心平氣和,每日早睡早起、勤於三餐。但朝務之外,依然沒改昔日的“貪玩”,時常能見小皇帝帶著世家子弟或是太監們,在宮裡到處玩耍作樂。
親政大典之後十日光景,大臣們冷眼相看、默默觀察,漸漸得出結論,小皇帝並非什麼驚世奇才,估摸著也就平平庸庸一輩子,他對待朝政的謹慎專注,還不如他的父親福臨,這都十四五歲了,還成天想著玩。
七月下旬,蘇克薩哈病癒歸來,上的第一道摺子便是向皇帝請旨,准許他辭官卸任,去先帝孝陵,為先帝守陵。
玄燁自然不能恩准,要蘇克薩哈再思量。
輔政大臣本當共進退,蘇克薩哈若辭官,鰲拜和遏必隆也必須卸任,但就連鰲拜也沒有當場跳出來,只是保持緘默。
但回到府中,等候許久的班布林善,得知蘇克薩哈要辭官,立刻前來獻上奸計,要助鰲拜將蘇克薩哈一黨徹底剷除。
便是這日傍晚,鰲拜的門客和下屬,全都聚集在他的書房中,一群人圍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各種書信賬本,羅織出蘇克薩哈二十四大罪狀,條條都是死罪。
甚至連蘇克薩哈要去守陵,也被視作是對新君親政的不滿,以先帝做要挾,抵抗皇帝親政。
第二天一早,這二十四條罪狀就擺在了玄燁的面前,鰲拜一黨群情激奮,要求皇帝下旨捉拿叛臣蘇克薩哈。
玄燁的心一下一下跳得他身體都險些跟著顫抖,可他穩住了,定下心來,慢慢看過二十四條罪狀所述之事。
要說蘇克薩哈乾淨,那也真不乾淨,他連上位都是靠著背叛多爾袞,前科累累,世人皆知,如此不忠不義之人,能背叛多爾袞,自然也能背叛皇帝。
至於貪汙腐敗,亦是不爭的事實,當年兩白旗輝煌時且不說,後來多爾袞落馬兩白旗縱然歸於沉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鰲拜拼了命要和他們換地,也當真因為昔日的土地,能讓他們盆滿缽滿。
二十四條罪狀裡,有那麼七八條可謂強詞奪理,但是該有的罪過,也真沒冤枉了蘇克薩哈。
“康親王。”玄燁合上奏摺,平靜地說,“為了令天下人信服,朕命你帶人核實這二十四條罪過,鰲少保也會鼎力協助你。”
不等傑書上前領旨,鰲拜聲如擂鼓,衝著皇帝問:“皇上,老臣的奏摺,難道讓您產生了什麼懷疑?”
玄燁平靜地說:“朕親政即殺輔政大臣,只怕叫天下人寒心,縱然蘇克薩哈有罪,也要讓天下人知曉其罪,鰲少保你一向謹慎行事,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鰲拜並不讓步,冷聲道:“臣以為,朝廷之事,無須事事向百姓交代。”他回眸掃視眾臣,“你們,可有不滿,可有異議?”
佟國綱就在堂上,可他不能出言抵抗,並非他懼怕鰲拜,而是太皇太后早有旨意,要任何事情裡都沒有他,又要任何地方都有他。
他一直避免與鰲拜正面衝突,就是要隱忍儲存實力,來保護玄燁的安危。除了皇帝的生死,就算朝堂翻了天,他都不能出面。
尷尬的氣氛下,總算有老王爺幽幽出聲,說當年四大輔臣乃先帝臨終欽點,這事兒就算要辦,也該遣官去祭告先帝。
如此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鰲拜雖不把這些老東西放在眼裡,可人家姓的愛新覺羅,是皇族,他不過是大清的奴才。
傑書見氣氛有所轉圜,也顧不得鰲拜霸道,上前領旨:“臣定儘快為皇上,核實這二十四條罪狀。”
鰲拜大吼一聲:“皇上,先把那一家老小圈禁起來,天下之大,別叫他們打洞跑了。”
玄燁的心都要被震碎了,桌子底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頭,面上努力鎮定:“就依鰲少保所言。”
一場朝會下來,待玄燁退回內殿,腦袋已是一片空白,定定地坐在窗下,什麼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