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卻兀自喃喃:“朕說的不是氣話,可恨朕,不敢動皇太后一分。”
“皇上?”嶽樂大驚。
“嶽樂,這一場風波過去後,朕要將太后送去南苑休養,從此將她與朝政隔絕。”福臨對身邊的人說,“朕的勵精圖治,你都是看在眼裡的,你亦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我兄弟一心,共理江山,我不信沒了皇太后,這大清就要完。”
嶽樂匆匆跪下道:“請皇上三思,臣惶恐萬分。”
福臨卻說:“朕的所有不愉快,都是來自皇太后的壓制,明明很簡單的一樁事,卻因為畏懼她的威嚴而常常到最後掃興。這不可以那不可以,她非要朕這個皇帝做的憋屈,彷彿才能天下太平。那麼,在好皇帝和好兒子之間,朕只能選擇前者,而這不正是皇太后滿心所期待的嗎?”
“皇上?”
“她要賜死朕的女人,朕無力反抗,朕只能讓彼此都眼不見心不煩。”
福臨態度堅決,命嶽樂起身道:“朕意已決。”
嶽樂心中無比忐忑,不敢當面反駁皇帝,唯恐激怒於他,皇帝對於太后的恐懼自年幼以來不曾消減,嶽樂多年夾在母子之間,也是小心翼翼。
皇帝性情上有所欠缺,對生母缺乏信任、質疑怨懟,其實皆來自於朝堂上的不得意,他或許滿心期待沒有了多爾袞的朝堂,從此將事事隨他所想,卻不知多爾袞當政時,同樣處處掣肘,並不能如意。
但那時候,嶽樂也尚年輕,不懂何為家國天下,便是到如今,他也不能真正像昔日多爾袞或是濟爾哈朗那樣,在朝堂之上一呼百應,無法在皇族之中具有威信。
在他看來,皇帝要將太后絕於朝堂,真真不是明智之舉。
皇帝儀仗回城,途徑東莪郡主府附近,福臨恨之入骨,後悔昔日那樣善待堂姐,卻是養了一條凍僵的毒蛇。
他命車馬停下,要改道去郡主府,當面質問東莪。
嶽樂曾聽母親七福晉提點,東莪如今是瘋魔了的人,若見皇帝必定胡言亂語,說些有的沒的,傷心也罷,萬一再傷了皇帝龍體,那真真是天下大亂。
於是嶽樂上前阻攔,說道:“皇上,處置東莪不急於一時,眼下皇貴妃娘娘,正等待您回去,告訴她黃花山下的光景。”
福臨頓時冷靜下來:“不錯,葭音還在等著我。”
聖駕回宮,福臨依舊遣吳良輔去慈寧宮問安,自己則來不及換衣裳,便往承乾宮來。
葭音早已從慈寧宮歸來,太醫本要她靜臥休養,可惦記著四阿哥和皇帝,她無法閉上眼睛。
終於盼回了皇帝,經歷了這麼多天,彷彿這一刻彼此才冷靜下來,葭音摸了摸皇帝滿是鬍渣的下巴,說:“皇上,讓臣妾為您刮面可好?”
福臨搖頭:“你現在要休息,等你身體好了,這些瑣事,朕都託付給你。”
葭音垂下眼簾,愧疚地說:“那日臣妾懇求皇上放過我,是一時激動,請皇上不要放在心裡。皇上是男子,阿哥們都是您的孩子,您無法體會做母親的心,但臣妾知道五阿哥若被抱走,陳嬪會有多痛苦。當時情急,口不擇言,望皇上寬恕臣妾。”
“朕根本沒怪你。”福臨將瘦得幾乎要枯萎的人抱在懷裡,心疼地說,“朕從不好好問你的意願,就做些想當然為你好的事,而你逆來順受,什麼都願順從朕。”
“皇上,您知道?”
“朕當然知道,可是朕,總是忍不住,也因為你的順從,讓朕越來越肆無忌憚。”福臨道,“葭音,往後我們都好好的,朕答應你,不再急躁不再發怒,也不再去尋皇后的不是,不讓你為難。”
葭音的心鬆弛下來,記著皇太后今日的吩咐,便伏在福臨懷裡說:“皇上,我再也不想見到東莪郡主,皇上也不要去見她,不要讓她看見我們的悲傷。可是殺人償命,我不能原諒她殺我兒子之罪,既然沒有昭告天下四阿哥真正的死因,就請皇上讓她悄無聲息地離去吧。”
“朕明白了,朕不去見她。”福臨道,“朕會安排合適的人,送她上路。”
說著話,他攙扶葭音躺下,而後道:“有一件事,朕已經與幾位心腹大臣達成共識,朕要將太后送去南苑休養,並將她隔絕與朝政天下,往後含飴弄孫,安養天年。”
葭音愕然:“皇上?”
福臨道:“你不要擔心,並非朕一時意氣,更不是為了你。朕受制於太后多年,對於朝政的改革,因太后站在皇親舊貴的那一邊,遲遲不得推行。朕的滿腔鬥志不得抒發,再往後,要被磨滅光了。朕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