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黃維界不肯,戍邊軍驟然沒了主帥,蛇無頭不行,至少會有兩三天的軍心渙散,如此就給沐霽昀攻城爭取了時間,並減少了阻力。
動手之前,賀淵與三名下屬做最後一次確認。
“你們二人挾持黃維界,我與他前往擊殺邱敏貞,”賀淵指了指身旁滿臉憨厚的大高個兒齊大志,“之後我倆會前往北城門。”
開城門,其實才是他們所有行動中最兇險的。
眼下松原城呈防禦態勢,城內數萬大軍都集結在城門附近,不可能不被發現的。
這是個很容易送死的差事。
“若一個時辰之內我倆都沒有回來,且黃維界仍不肯妥協,那你們就殺了他,接替我們開城門的任務。”賀淵平靜道。
三名下屬面面相覷後,不約而同地笑了。
“賀大人,還是您負責挾持黃維界,”黃皮瘦臉的中年下屬陳臘八笑道,“我同大志去殺邱敏貞、開城門。若我倆沒回來,再勞您接替開城門的任務。”
“就松原這群叛賊,還不配您一馬當先,”另一個下頜尖尖的少年下屬吳桐攤開掌心,得意地亮出自己的法寶,“我們有斬魂草,不怕疼就不畏死。大前天出發前往另三城準備開城門的那九人身上都有。”
陳臘八與吳桐最初就在進崔巍山搜尋的那隊裡。
當時他們就留了個心眼,想到之後開城門是極其兇險之事,便偷了幾份帶出來。
京中都知道“金雲內衛陛下手中最後一把匕首”,平時藏而不露,凡出鞘務求一擊必中。
這話並非吹噓。
雖說去年底隨聖駕前往鄰水的人付出了幾近全員殉國的代價,卻也成功保住冬神祭典完成、聖駕全身而退、百姓無重大傷亡的好結果。
再是慘勝,那也是勝。
“不辱使命”這四個字,是每個內衛在獲取金雲腰牌那一刻,就刻進骨子裡的東西。
賀淵出手疾如閃電,迅速從吳桐手中搶過那包“斬魂草”。
“我既是上官,就沒有讓你們死在前頭的道理。”
吳桐看著眨眼之間就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時呆若木雞。
倒是陳臘八眼含淚光地笑了:“雖這是咱們初次隨賀大人出任務,可從前就聽說,賀大人自十六歲任小旗開始,就從來沒說過一次‘兄弟們,給我上’,只會說,‘兄弟們,跟我上’。”
這世間,有些上位者之所以能讓屬下敬畏服從,令出必行,是因他在其位;而有些人啊,只要他站在那裡,就會讓人發自內心甘願追隨。
哪怕明知跟著他再往前,就有可能剜肉碎骨、生死叵測,都會義無反顧地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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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殺邱敏貞是賀淵親自動的手。
雖邱敏貞身旁有三十人衛隊,但對賀淵來說,萬人軍中取敵酋首級都不是難事。
下屬齊大志衝入衛隊左劈右衝之際,賀淵長身如閃電掠過他拼出的狹小路徑直奔邱敏貞。
邱敏貞雖是一軍統帥,可以往多是在中軍帳中排兵佈陣,作戰所遭遇過的對手又都是中規中矩的武將武卒,面對賀淵這種詭譎如風、乾脆利落的精準擊殺,他著實有些懵。
他手中的長劍才格擋住賀淵手中短刀,尚不及變招走位,就忽地目眥盡裂,嘴角慢慢沁出血沫,抽搐著倒地——
賀淵刺出短刀的同時已側身移位,抬肘斜斜向上,擊碎了他的喉骨。
完了還略嫌囂張地回頭問齊大志:“可看清了?”
原本與齊大志混戰的邱氏府兵衛隊全都傻眼了。
“看清了!多謝賀大人指點!”齊大志咧嘴笑開,中氣十足地答,“喉骨碎裂刺穿氣道,這種死法兇殘且新穎,乾淨利落!”
在邱氏族府兵衛隊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之前,兩人已一前一後奔向北城門。
北地春日晨曦裡,如飛遠去的身影似傍地蒼狼。
矯健、孤傲,一往無前,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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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郡府所在,松原城的防守自是全境最嚴,城門也開得最為艱辛慘烈。
雖服食了斬魂草後暫失痛覺,可眼睜睜看著齊大志一臂落地,賀淵眼中仍是血紅一片。
已失一臂的齊大志並未停止往城門前拼殺的動作,見賀淵回眸投來精通一瞥,他豪邁大笑:“回頭得向咱們大統領請教單臂使劍的功夫啦!”
金雲內衛大統領林秋霞,復國之戰中痛失右臂,花了四年功夫改練左手劍,照樣霜華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