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水已備了好一會兒,此刻觸指微涼。
原本坐在圓桌旁發呆的賀淵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趙蕎擰了巾子擦過臉,回頭笑覷他:“其實我沒那麼嬌氣,出門在外能將就的。擦把臉而已,不必你再跑一趟去給我換熱的。”
賀淵不自在地撇開臉:“我沒說要……”
“那你別一臉心疼的樣子啊。”趙蕎眨眨眼,笑得吊兒郎當。
最近她真的是越來越愛在口頭上調戲他了。一天不惹他面紅耳赤幾回,她吃飯都不香。
“閉嘴,你若再胡說八道……”賀淵半晌沒憋出什麼狠話,舉步往門口走,“總之不許再胡說。去吃飯了。”
趙蕎哈哈笑著跟上他,邊走邊小聲問:“我瞧著你將被子抱出去了,晚上是打算在外間睡長凳?”
“那不然呢?”賀淵淡淡斜睨她,“我睡床,你到外間睡長凳?”
“呵,想得倒挺美,”趙蕎笑嗤,“隨你了。若半夜冷死在外間,我是不會爬起來收屍的。”
她下午那會兒可是斟酌許久,雖很彆扭,還是特意將外側半張床給他留出來的。他自己不肯領情,這就怨不得她了。
*****
翌日清早,韓靈向店小二打聽了此地藥材最齊全的一家醫館,便與趙蕎、賀淵及阮結香一同前往。
出客棧門時,昨日那幾條“尾巴”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尾隨上來。
賀淵步履從容地落後兩步與韓靈並肩,趙蕎則興致勃勃挽著阮結香走在前頭。
醫館離折柳客棧約莫五六個街口的距離,門前就是人來人往的街市。
旁邊巷道有個賣時令果子的小攤,攤主是對夫妻,身旁有個約莫三四歲的胖娃娃坐在長凳上,捧著顆碩大的冬棗啃著玩。
趙蕎打量了醫館與巷口的距離,轉頭對賀淵揮揮手:“你隨韓靈進醫館去吧。我和結香在這外頭任意逛逛,不走遠。”
“他自己去就行,”賀淵不動聲色瞥了瞥身後不遠處,“你別瞎胡鬧。”
趙蕎呿了一聲,壓著嗓道:“你才別瞎胡鬧。我要找人套近乎,你冷冰冰在旁邊杵著,小娃娃怕要嚇得抓起棗核丟你一臉。”
如此歪理,賀淵竟無法反駁。
見他啞口無言卻還堅持要跟,趙蕎忍不住想送他對白眼:“滿大街都是人,他們不至於多猖狂。況且我們在船上雖有破綻,卻沒真落下把柄,他們背後的人對我們的懷疑只是慣例警惕罷了。若無必要,他們比我們更不想鬧出什麼事來。即便真有事,結香也能撐到你從醫館出來。就這幾步路,你那麼厲害,絕對能嗖地一聲趕來英雄救美,對吧?”
這話賀淵沒法接。只能赧然紅面地哼了一聲,轉身隨韓靈進醫館去。
好在韓靈行家出手,不耽誤工夫,沒一炷香時間就將需用的大部分藥材挑好。
“……‘鳳羽草’就實在沒法子了。葉城附近不長這玩意兒,最近的產地就只有松原郡那頭的崔巍山裡,”醫館夥計抱歉地解釋,“往年都會有藥材商販從松原郡收購了運過來倒手賣,這一年也不知怎麼就少見了。我們也時常缺這味藥,只能用旁的代替。您那個方子若非得用這味藥不可,只能到市集上碰碰運氣,偶爾會有山中農戶帶些來,零散擺攤賣。”
韓靈謝過醫館夥計,與賀淵一道出來後,小聲嘀咕:“這黃家,將崔巍山封得夠緊啊。”
賀淵邊走便以目光找尋趙蕎的身影,同時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見趙蕎正半蹲在水果攤處與那小娃娃有說有笑,他才放下心,口中漫不經心道:“還有人能零散帶出些來賣,說明並未封到水洩不通的地步。”
韓靈被點醒:“還真是!崔巍山那麼大,零星的原住山民們必定有許多官家不知的小徑通路。咱們找找,看市集上有沒有松原過來擺攤的山民。”
若能打聽到這樣的隱秘小徑,就能進山去一探究竟了!
說著話,兩人就走到了那水果攤前站定。阮結香挑了些果子正在付錢,只轉頭對二人笑笑。
趙蕎沒察覺背後多了人,一面逗著那胖娃娃,一面與她父母熱絡搭著話。
女攤主笑道:“……驚蟄雷鳴後,管姻緣的桃花神就醒了。沒成親的姑娘小夥先去求個緣分,轉頭瞧瞧會上哪個覺得合適就去搭話,若雙方都樂意,那就是桃花神給的緣分,將自己的面具給對方戴上就行。”
“難怪‘成親的戴面具,沒成親的就不戴’呢!合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