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旁若無人大聲聊天的所有人全都瞪眼看著從天而降的六隻血淋淋鳥屍。
趙蕎將水連珠扔回箱子裡,走到其中一隻鳥屍前蹲下,做痛心抹淚狀:“慕映琸你看看你瞄的什麼玩意兒?兩彈中一鳥,都打成漏斗了這還怎麼吃?!”
慕映琸瞠目結舌,訥訥道:“你先也沒說打下來是要吃的啊……”
“算了,好歹還有五隻能吃的,”趙蕎站起來,對一旁呆若木雞的雜役官們招招手,“快快快,拿去收拾收拾烤一烤,現烤現吃。”
慕映琸瞟了一眼愣住的將官們:“不、不是先讓各位將軍與大人們列陣麼?”
“他們都不急,你急什麼?”趙蕎目光掃過眾人,冷冷笑道,“一堆領兵帶屬的武官武將,就列陣這點芝麻小事,半個時辰了都沒完成,丟臉的又不是你我。”
她的聲音並不大,可在此刻寂靜的演武場上格外清晰,如一記耳光響亮扇過幾十個人的面頰。
這次不必慕映琸再撕心裂肺吼出列陣的號令,他們安靜無聲地迅速靠攏,不用誰指揮排程,自行按照身量由低到高排列齊整。
都是真刀真槍殺過敵的,一列陣完畢,慕映琸就覺有殺伐血氣撲面而來,總共才過半百的人數,那無聲凜凜的氣勢卻雄渾如千軍萬馬。
讓人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慕映琸有些忐忑偏頭看看趙蕎,卻沒有看到想象中同病相憐的緊張。
趙蕎肩扛水連珠在陣列前方來回踱步,一一審視過面前這些身量魁偉的將官。
“諸位都是領軍帶屬之人,理當比我更懂什麼叫令行禁止。不管你們心裡服不服,我既蒙神武大將軍指派,領聖諭前來帶領各位受訓,那麼在這裡我最大。別同我講你的軍銜官階,也不談過往功勳榮耀。我是教頭,你們是受訓生員,我怎麼教,你們怎麼做。別做精做怪給彼此找不痛快,說不得不需半年就能學成,到時早些各回各家,皆大歡喜。有意見麼?”
她根本沒等人回答,自顧自又道:“有意見就憋著吧。我就隨口問問,別當真。列陣時不要隨意開口說話,這是軍紀,你們比我懂。你們代表各自軍府來的,言行舉止都算自家軍府的臉面,自己注意著些。誰不懂規矩誰家軍府就是大孫子。”
陣列中有幾人才張了張嘴,搗亂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她這撂地渾話給噎了回去。慕映琸眼尖看到這一幕,當下沒忍住,悶笑出聲。
行伍之人從來都很愛惜團譽,誰也不想連累自家軍府成了“大孫子”,全都老實許多。
趙蕎滿意頷首,露出了隨和的笑臉:“說來我無官無職,你們喚我什麼好像都不合適。喚‘趙二姑娘’顯得我很好欺負,喚‘總教頭’又顯得我不親切。我前思後想,總覺大家也不必過於拘束,喚我趙大當家就行。”
慕映琸真是替她捏把冷汗。
明明個頭沒人家高,氣焰卻囂張得能躥過人頭頂三丈!這一堆人裡可有不少領軍過萬人之數的高階武官武將,你大當誰的家?
“有意見嗎?有意見的就吭聲,”趙蕎笑成狡詐狐狸眼,“誰在陣列裡擅自吭聲,誰家軍府就是大孫子。”
陣列中的賀淵是花費了極大心力才繃住冷漠臉,沒有像慕映琸當場那樣笑出鵝叫聲。
他家這小潑皮趙大春可從來不是吃素的,他根本沒擔心過她管不住這群人。
下馬威?不存在的。這姑娘打小在京中就橫著走,怕過誰啊。
第90章
按照軍中慣例,首次見面時的“下馬威”只是初步試探。
若陌生的年輕主事者無法及時彈壓這種來自多數人的輕慢與刻意挑釁; 方寸大亂甚至軟弱崩潰; 那將被大家判斷為沒有能力帶領這個臨時建制的團體。
趙蕎帶著慕映琸先以六彈擊落飛鳥; 震懾住場面後迅速奪回教習者的話事權;又抓住行伍之人愛惜團譽這個命門,使他們不得不閉嘴噤聲,暫時偃旗息鼓。
雖她言行中頗有幾分混不吝的潑皮勁; 但手段自有章法又不失底線分寸; 未與眾將官直接產生尖銳衝突; 出人意料的同時也讓人刮目相看。
因這才是集結的首日,趙蕎並未安排正式訓練,整個上午只是讓大家先相互認識,再讓他們上手看看經過改良的最新式水連珠,由慕映琸對其構造與優勢做簡單講解。
此時大部分人已收斂了與趙蕎較勁的心思,神情專注地認真聆聽慕映琸講解。
但以遂州軍府曹興、原州軍府連瓊芳為首的兩撥人卻是“消極頑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