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賀淵在書房裡嚷嚷“立刻成親”的話,夜行是聽見的。這會兒見賀淵將趙蕎抱了就走,此情此景實在太容易讓人聯想到“霸王即將硬上弓”。
這就不能忍了。
賀淵目光淡掃他一眼,又垂眸看著懷裡那個雙頰通紅瞪著自己的趙蕎:“你們以為我要做什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想法不要那麼禽獸。”
餵你這算倒打一耙吧?突然追出來抱了人就要走,聯絡前情看起來,就是很想做點禽獸之事的架勢啊!
在趙蕎與夜行不約而同地狐疑腹誹中,賀淵徑直將趙蕎抱到了主院偏廳,命人請來韓靈。
“她午睡起來後似乎好許多,有時能立刻明白別人的意思。”賀淵對韓靈道。
韓靈欣慰點頭,立刻坐下來替趙蕎看診,同時低聲向趙蕎詢問:“耳朵沒再嗡嗡響了,是嗎?”
趙蕎點頭。午睡後醒來她就覺得似乎鬆緩許多,雖還是腦子慢,但已不再是前幾日那般渾渾噩噩了。
“之前就是沒緩過那股勁。”韓靈欣慰頷首,長指搭上她腕間,又向賀淵詢問她具體對哪些事能立刻做出反應。
望著那個看起來一身正氣、耐心答覆醫者詢問的賀淵,趙蕎與夜行疑心他方才是故意讓人誤會的,卻又沒有證據。
惱得直磨牙。
趙蕎在暗自惱羞成怒的同時,心中卻又因某個後知後覺的領悟而隱隱生出一股溫暖悸動,緩緩偷覷了身側的賀淵好幾次。
那個會在人後與她打打鬧鬧、哼哼唧唧的賀淵,那個總是護著她縱著她的賀淵,那個比她自己對自己還上心、時常第一個發現她的細小變化的賀淵……
那個屬於她的賀淵,當真完完全全地回來了。
*****
自從六月十一在南郊用水連珠殺了十一個刺客後被送回城,趙蕎不是在信王府,就是在賀淵宅中,接連好幾日不曾真正踏入人群。
眼見她狀況大有好轉,韓靈再為她調整了一次藥方,並鼓勵她在賀淵的陪同下出外走走,試著重新接觸人群,以促進五感全面復甦。
賀淵便與趙蕎商量好,決定次日前往城南隨意轉轉。
其實賀淵考慮事情總是很周詳的。
次日是六月十七,恰逢城南通衢坊一帶有大集,熱鬧自是少不了。
若到時趙蕎驟然面對人群有所不適,正巧她的饌玉樓也在那附近,退到她自己的地盤裡她會較有安全感。
翌日賀淵天不亮就起身,早早開始處理昨日下午孫青送來的那些卷宗記檔所涉及的公務。專心致志花了半日,到巳時近尾,將公務上的事一一做好了安排批覆,這就將下午的時間騰出來了。
可吃過午飯後,趙蕎開始猶豫躊躇,心跳無序,手心沁出熱汗。
這倒不是她故意作怪。
即便正常人遠離陌生人群久了,再要重新融入時也心中也會有幾分異樣,何況她此刻情況還特殊,心中是有一道坎在的。
賀淵握住她的指尖,眼神柔和,面上不見半點不耐煩:“昨日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嗯?”
趙蕎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此刻心中乍起的忐忑掙扎,一徑低下頭拿腳尖輕輕踢他。
“我知道你此刻會有些難受,”賀淵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韓靈不是說了麼?若總不出去,你就會一直慢吞吞的,很久都不會徹底好轉。雖然這樣的阿蕎可以任我搓圓捏扁,實在可愛,但我還是願你好好的。”
趙蕎想了一會兒,抬起臉來“垂死掙扎”:“若我好了,就回家咯?”
即便成了慢吞吞,動腦子總需花點時間,她還是能準確抓到賀淵的軟肋。
她若徹底好轉,不但要回自家王府,還會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那樣賀淵就沒法子像近來這般時時見著她了。
賀淵遺憾笑著捏捏她的臉:“雖我捨不得,但還是想你好好的。我的阿蕎就該是風風火火的小霸王。”
趙蕎歪頭凝望著他。
這個人待她是真的好,事事總將她放在前。她以往被他慣的習以為常,很少對他說什麼嬌甜情話——
沒法子,她就是個潑皮姑娘,吵嘴罵人能半個時辰言語不重樣,或者抖機靈口頭耍幾句小流氓還行,正經情話卻不大會講。
她知道,賀淵雖嘴上從來不提,心中卻多少覺她大約沒那麼喜歡他,至少不是非他不可。所以他有時會不安,動不動就醋天醋地醋萬物。
趙蕎眼中爍起晶晶亮的笑,慢吞吞對他勾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