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不離的盯著自己時,每向前挪動一步,都帶給萬通多一分壓力。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萬通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輕輕攥了攥拳頭,拼命使自己冷靜,用無懼的眼神看向柳乘風。
柳乘風在萬通的座椅前站定。
目光仍是盯著萬通。
下頭的千戶們已經交頭接耳了,柳僉事這是要做什麼?都知道柳僉事做事出人意表,莫非柳乘風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隨即露出了笑容,不過他的臉色,竟是帶著幾分傲氣。
這種一種唯有讀書人才有的傲氣,一個年輕人,就這麼在如此莊重的場合,散發出這種笑容。
他慢悠悠的道:“幾年前,我在擺字攤的時候,無論嚴寒酷暑,無論是颳風下雨,我站在街角里頭,給人代寫書信,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會想,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而萬大人在我這個年紀,就已經身居高位,在萬貴妃的庇護之下,呼風喚雨,何等風光,何等矚目。萬大人,你可知道你與我有什麼不同嗎?”
柳乘風其實根本就沒有給萬通回答的機會,他的嘴唇微微揚起,那高傲之氣溢於言表:“我們之間的不同,是因為你總是認為,任何東西都該是你應得的,而我卻需要付出無數的血汗,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就是你和我之間的區別,萬大人心有不甘,可是我同樣也是如此,你不甘心自己失去的一切,我卻不甘心給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卑躬屈膝,我是柳乘風,不是別人”
他說到我是柳乘風的時候,眼眸中發出亮光,這是一種強烈的自信,自信的過了頭,就是讓人難以言喻的傲慢。
“所以,現在就請你站起來,滾下去!”
滾下去這裡本就是指揮使大人坐的地方,一個僉事,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大膽到了極點。
可是所有的武官都在沉默,甚至有不少人竟有幾分躍躍欲試,不懷好意的看向萬通。
柳乘風的手搭著劍柄,漸漸用力,似乎下一刻,連手指的關節都要咯咯作響。
萬通呆住了柳乘風的話他聽不明白。
可是下一句話,他卻是明白了。
“來人,請指揮使大人滾下這椅子去!”
柳乘風一聲呼喚,實在不可思議,眾人面面相覷,居然有人當真站了出來,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似乎打算,執行柳乘風的命令。
外頭的帶刀校尉,竟也是唰的拔出了半截腰刀,雖然沒有衝進來,卻是殺氣騰騰。
他們的心裡,此時或許只有柳僉事,已經不再知道有個姓萬的指揮使了,烏紗帽有些時候並不頂用,人心才是無往不利的武器,而此時,人心到底站在哪一邊,早已有了分曉。
萬通直視著柳乘風,他心裡有駭然,有激動,有憎惡可是更多的,卻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他分明看到,所有的人的眼睛都有點兒充血,下頭的那些人,都是不屑的看著他,都是繃緊了身體,似乎柳乘風若是再重複一句命令,他們就敢直接衝上來,把他碎屍萬段。
柳乘風的眼睛猶如刀鋒,切割著萬通最後一丁點的勇氣。
這個人一定什麼都做得出來,他瘋了萬通心裡這般在想,他突然有一種無力感,在錦衣衛,在京師,和他在遼東又有什麼區別?他不過是個任人擺佈的玩偶而已,根本沒有人維護他的權威,沒有人站出來指責柳乘風以下犯上,卻都是奚落的看著自己,和從前在遼東的經歷何其相像。
萬通終於失去了勇氣,整個人癱在了椅上,他的喉結不斷的滾動,嚥著口水,一雙眼睛不敢去看柳乘風。
畏懼終於佔據了上風,他已經六神無主了。
來京師的時候,他豪情萬丈,總認為自己已經士別三曰,可是現在才知道,他連一個少年,一個如此年輕,一副書卷氣的少年都玩不過。
“滾!”柳乘風從牙縫裡蹦出了最後一個字,乾淨利落又帶著無盡的殺氣。
萬通終於還是艱難的拖起了疲憊的身子,幾乎是用撐著案牘才勉強讓自己站起來,竟似是像著了魔一樣,乖乖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個時候的他,臉上全無血色,那種深深的絕望,幾乎連他的眼眸都變得灰白起來。
此時他的內心,想必只有兩個字,完了完了完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言辭,能形容他的心情。
他敗了,與其說敗在了人心,倒不如說敗在了他的勇氣上,原以為他在遼東這麼多年,早已將自己磨礪的無比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