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罪就是認錯,認個錯,事情或許就能過去,畢竟君臣的情分還在,皇上又是個軟心腸。可是認錯的基礎在於劉健有錯在身,也就是說,皇上所指的結黨營私,所指的攻訐大臣,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劉健等於是全認了下來。明明是寧王的殲計,劉健也必須把這盆汙水往自己身上潑。
雖然這麼做或許能取得皇上的原諒,人孰能無錯,知錯能改就好。可是千秋史筆會怎麼說,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劉健付出的將是自己半輩子的聲名。
劉健淡淡地搖頭,並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案牘上,提起了筆龍飛鳳舞地寫起了奏書。
“陛下知遇之恩,如同再造老臣已是垂垂老矣,不能再侍奉陛下,為陛下分憂,以致荒廢政事”
這一行行字幾乎都是劉健用盡了氣力寫出來的,寫完之後,在李東陽和謝遷不忍的目光之下,劉健儘量泰然處之地將奏書合上,勉強地露出笑容,道:“將這份奏書還有今曰呈上的這些都交給通政司,去吧。”
坤寧宮。
朱佑樘是真的病了,不過病得不算嚴重,御醫們只是說皇上動了肝火,養一養也就沒事了。張皇后這邊倒是緊張得不成,朱佑樘的身子骨時好時壞,現在突然動了這麼大的氣,為了避免刺激,自然不肯讓朱佑樘去正心殿,因此張皇后便給朱佑樘下了禁足令,讓他不得出坤寧宮,朱佑樘也只能依著,其實他的心裡何止是怒,而是一種深深的羞愧。
若是換了別人,在背後給自己做小動作倒也罷了,他是天子,自然知道這世上交錯著無數利益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就如那工部尚書,朱佑樘甚至可以原諒他。可是對劉健,朱佑樘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劉健和朱佑樘,既是君臣,也是友人,朱佑樘不只是在國事上對他有依賴,在私交方面也是極好,在所有的大臣之中,劉健在朱佑樘的心裡排在第一位,任誰也無法取代。
十幾年來,先帝留下來的就是一個爛攤子,是劉健堅定地和朱佑樘一起在無數個曰曰夜夜一點點地收拾著這滿目的瘡痍。
這種深情厚誼豈是說取代就能取代?更不必說,當年先帝和萬貴妃在的時候,朱佑樘這太子之位搖搖欲墜,是劉健這些人暗中為他周旋奔走,萬貴妃想要廢太子,是劉健這些人死死地頂住壓力,幾乎擺出了一副要和萬貴妃拼命的姿態,才讓萬貴妃收起這心思。
就是因為這樣,朱佑樘才不只將劉健視為自己的肱骨之臣,更多的是一個朋友,甚至是自己的尊長。
而現在,最讓朱佑樘失望透頂的是,就是這麼的一個人,居然在玩小動作,在利用陰謀逼迫自己不得不做出退讓。這樣的行為和逼宮又有什麼區別?
若換做是別人,朱佑樘可以原諒,甚至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他會做出屈服,召回柳乘風,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可是換了是劉健,那就萬萬不行了,越是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朱佑樘就越是不能容忍。
因為人可以忍受路人的侵害,可是對至親之人的陰謀算計,卻是萬萬不能忍受的,朱佑樘也不能,此刻的他,臥倒龍塌上不發一言,臉色陰晴不定,此時正在想著如何讓這件事收場。而對劉健又該如何處置。
劉健畢竟是內閣首輔,對他的任何處分,都需小心翼翼,不能草率。
朱佑樘的心情只能用心亂如麻來形容,因為此刻的他完全亂了方寸。而張皇后顯然也不敢打擾他,只是在耳房裡與太康公主說著話。
母女二人竊竊私語,朵朵也聽了寧王要下嫁郡主給柳乘風的訊息,一時竟也顯得有些鬱鬱寡歡,柳乘風那個傢伙雖然遭人恨,可是有時候想一想,人家也並不算太壞,尤其是這傢伙遇事時那種沉著冷靜的態度,很有幾分男子的味道。
不過柳乘風已有妻子,朵朵倒是沒什麼其他的念頭,或者說,就算有這種念頭,也儘量的壓制住,畢竟當朝公主是不可能和一個有婦之夫有什麼牽連的,多想無益。
可是聽到郡主下嫁,她心裡卻滿不是滋味,居然鬼使神差地對張皇后道:“寧王家的那個次女,我倒是見過幾次,惺惺作態的,真是討厭。”
張皇后對寧王與柳乘風聯姻的事兒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寧王處處針對太子,讓她對寧王的印象不太好,聽了朵朵的話,自然也覺得只有自家女兒才是好的,對寧王的什麼次女當然也談不上什麼好印象,不過她久在宮中,說任何話都會留有餘地,不能有什麼刻薄,只是淡淡地笑道:“朵兒言重了,母后瞧著還是可以。”
第四百零七章:可恨
朵朵的俏臉脹得通紅,有心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