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端著稀疏的溫水、青鹽,剛剛站定,隨即,這廂房裡便傳出一聲驚叫。
“老老爺”
這是夫人的聲音,迎香臉色驟變,也是嚇得直打哆嗦,心裡想,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正驚疑著該不該進去,隨即聽到王鰲的聲音,如往常一樣,王鰲的聲音仍舊那般氣勢逼人,沉聲道:“一驚一乍做什麼?現在是什麼時辰?”
夫人的聲音卻是道:“老爺,你自己看”
迎香鬆了口氣,看來老爺並沒有出什麼事,她輕輕推開門,端著銅盆兒進去,這時王鰲恰好趿鞋下來,迎香看著王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比起從前,王鰲竟是變了一番模樣,鼻頭處居然有一灘乾涸的血跡,而鼻尖的那個肉瘤卻是不見了,。
王鰲趿了鞋,並不理會迎香,而是徑直到了廂房中的燈架邊取了一方銅鏡來,對著自己照了照,一雙眼睛呆滯了一下,隨即喃喃道:“沒了沒了真的沒了”
王鰲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唸了幾句,隨即放下銅鏡,不禁手舞足蹈起來,哈哈笑道:“真的沒了,天可憐見,真真是蒼天有眼。”
王鰲只穿著內衫,連鞋子都未穿好,便飛快奔出去,王夫人也從榻上起來,連忙穿了裙子,帶著迎香連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鰲竟是往池塘那邊去了,不少家人都嘩啦啦地跟過去,遠遠看到王鰲對著粼粼的池塘水面照著自己的臉,整個人的腦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樣。
迎香嚇得面如土色,心裡說,老爺不是高興壞了失心瘋了吧?只是少了一個瘤子,何苦要高興成這個樣子。
王夫人也是面露喜色,不過比起迎香的疑惑,王夫人心裡卻是跟明鏡似的,平素王鰲在人前雖然對這肉瘤表現出不以為意的模樣,可是她卻知道,在自己這丈夫的心裡,這肉瘤實在是眼中釘、肉中刺一樣的存在,肉瘤足足生了四五年之久,雖不大,可是恰好生在鼻頭上,不知曾惹來多少同僚的玩笑,據說連皇上有一次也忍不住指著王鰲的鼻頭說了一句:“王愛卿有兩個鼻子。”
這些話或許是無傷大雅的玩笑,可是王鰲心裡頭卻滿不是滋味,這大明朝做官的儀表很是重要,就是取進士的時候,若是有個美姿容多半還能加分。王鰲身為東宮講師,又是吏部侍郎,一言一笑,都不知要影響多少人,偏偏有了這瘤子之後,不管是露出什麼表情,在別人眼裡都覺得可笑,久而久之,心裡滿不是滋味。
這幾年求醫問藥也是不少,偏偏大夫們看了他鼻上的瘤子,卻都是搖頭,把了脈之後,也都說王大人身體康健,並不是體內積火引起,最後都是揹著藥箱灰溜溜地回去,可是誰曾想,昨夜只塗抹了一些蜂王蜜和苦瓜汁,這瘤子居然一夜之間就消了。
王鰲大喜之下,心情與那登科、洞房相比也不遑多讓,這時候瘋瘋癲癲,王夫人也都由著他。
正在這時候,一個人大呼一聲,道:“老爺落水了,老爺落水了”
王夫人定睛一看,果然聽到撲通一聲,王鰲已經落進了水裡,王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道:“快,快把老爺拉上來。”
一群家人飛快跑到池塘邊去,一齊將王鰲從水中拉出,這時候的王鰲渾身溼漉漉的,不過總算是冷靜下來,扯開頭上一條水藻,道:“快,去換個衣衫。”
迎香飛快去尋了一件衣衫來,王鰲回到廂房中換下,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其實王鰲從前就相貌堂堂,如今沒了這肉瘤,整個人煥然一新,連身邊的王夫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笑道:“老爺相貌不減當年,可喜可賀。”
王鰲微微一笑,才道:“且不說這個,來福”
一個家人連忙過來道:“老爺。”
王鰲道:“去部堂裡一趟給老夫告個假,就說老夫身體有恙,暫時請吳大人代為坐堂。”
來福連忙道:“是,小人這便去。”
過了一會兒,王鰲又道:“健兒。”
其中一個公子模樣的人站出來,對王鰲叫了一聲爹。
王鰲笑道:“你去國子監一趟,把一個叫柳乘風的坐堂校尉請來,態度客氣一些,老夫有話和他說。”
這王建是王鰲的次子,如今也在國子監裡讀書,一聽到柳乘風,便想起那個新來的校尉,不禁道:“爹,請一個校尉來家中,若是被人聽到,只怕要影響到爹的清譽。”
王鰲橫瞪了他一眼,板著臉道:“叫你去便去,哪裡有這麼多囉嗦?”
王建一見王鰲發火,立即可憐巴巴地朝王夫人看過去,王夫人便笑道:“你這還不明白?你爹鼻子上的肉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