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聽著搖起頭來,卻對這木邦王說道:“誰接任宣慰使,自有朝廷定奪,你辭了官,本官自然會教人暫攝著,待得朝廷的旨意下來,自然有新的宣慰使來上任,朝廷官職,安容得你私私相授?”
“老大人說得是,那下官就辭了職位吧,不知道老大人幾時差人前來交接?”
丁一不覺再度高看了這木邦王一眼,不簡單,別看這人沒讀過書,但這份隱忍功夫,絕對是難能可貴,進士出身的官吏也好,後世的官吏也好,能做到這樣唾面自乾的,當真都是少之又少。因為丁一明顯是在找事,朝廷官職不容私相相授,但土司的官職,就是代代相傳啊!要不怎麼叫土官?並且丁某人,哪來的權力,去逼他去職?但木邦王依然還是忍了,丁一不講理,他也不打算跟丁一理論。
“你別走了,這樣吧,就由副使暫攝宣慰使之職,你隨學生一起赴京,如此瀆職的行為,自當交與有司問罪!”丁一望了一眼下首的宣旨太監,笑道,“東緝事廠和鎮撫司的手段,自然會教你將如果勾結思機發的事,老老實實招供出來!”
宣旨太監聽著臉面如土,連忙道:“東緝事廠和詔獄,是司禮監那邊的腳手,奴婢卻管不到那裡去,如晉少爺……”
但這個時候,木邦王已經直起腰來了,他面上猶帶著笑,但與方才那個一味討好附和丁一、毫無廉恥可言的宣慰使,已判然兩人,他笑著向丁一問道:“老大人,這事可有轉彎的餘地麼?下官自行請辭,這事便算了結不成麼?下官若是犯了老大人的官威,要如何賠罪,都好商量,只要老大人示下,下官必定一一照準。”
“荒唐,學生要治你,卻是為著國事,安是為了私怨?”丁一聽著笑了起來。
木邦王聽著,拍掌笑道:“老大人說得極是,若非赤膽為國,何必來這邊陲之地督師!”
“你曉得便好,有什麼事,把從人叫入來交代清楚,你便隨我入隴川,上京去。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皇帝很來是寬厚的,說不定也就訓斥幾句,就教你回木邦了。”丁一是這麼向著木邦王說道的。
“老大人接下來,是否要說,下官若敢不從,思機發便是下場?”木邦王笑著說道,他抬起眼來,毫不避讓地和丁一對視,“只不過老大人總歸是年輕了些,不知道魚離了水,便活不了。下官若是離了木邦,生死便不由得自己了;大明第二師撤出了孟養,老大人就不該這麼硬氣,若是這麼硬氣,便也就如脫了水的魚。”
丁一好奇地問道:“是麼?學生乃左都御史、四海大都督、總督貴州、雲南、雲遠軍務事兼理糧餉,在這雲遠承宣布政使司,便是下官的地盤,安會是脫了水的魚?”
木邦王搖了搖頭道:“老大人,你的這些顯赫官職,任一個,只怕尋常人一輩子也不敢想的,正因為如此,連我這粗人都懂得,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著實是不該來木邦,來了木邦,你也不該將我逼到毫無退路。”
他說著,笑了起來,向丁一迫近了一步:“老大人,你可知道,把下官逼到無路可退,你的這些官職銜頭,還不如一根扁擔來得有用!一刀下去,管你什麼三省總督,盡都結果了雲!說起來,老大人,你殺過雞沒有?看你這模樣,只怕是含著金鎖匙出世的富貴人家,大約是連雞也沒殺說過的……沒了大明第二師,老大人,您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的書生!書生向來,都很好殺死。”
第四章雲遠承宣布政使司(四)
經營了百多年的阿瓦城,此時雖然還稱不得古城兩字,但這緬甸阿瓦朝的都城之中,倒是隱約能有和廣州府城相匹的氣象,畢竟是一朝之都。酒肆茶館倒也是不缺的,也有些說書人,在述說著評書或是各處的奇聞,賺取一些錢糧營生。
今日這茶館裡,說起的卻是木邦的戰事,那說書先生黝黑的膚色、低矮的身段倒是貌不驚人,只是嗓門奇大,中氣也足,聽著他開口,倒有幾分攝人的聲勢:“各位可知木邦王入得內去,覷見天朝的三省總督丁佛爺,卻就生出什麼事麼?這絕不是小人胡編亂造,不瞞各位,小人的師兄那日就在木邦訪友,正是機緣湊合目睹了此事!”
那些聽說書的,紛紛催促著他快些說來,茶館的老闆卻苦著臉上前道:“諸位,天朝的宮總鎮,奉了丁佛爺的法旨,領著天兵就在城外,這當口是不能說的,一陣教官差把店封了,小老兒如何過活?還請諸位寬恕……”又去訓斥那說書先生,“你這人好不曉得道理!教你在這處說書,給你一個活命營生,卻來禍害小老兒,真真是沒天理!你快走,這裡容不得你了!”
那說書先生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