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出宮之後,他還在心裡不住咒罵丁一,同時也咒丁如玉,還扇了親兵一巴掌,罵他道:“入你孃的,當初叫你這廝去傳令,也不知道勻口氣!”那親兵不知道奉天殿上的事,被扇得莫名其妙,其實石亨是記得,當時教一隊兵馬去關外救丁如玉,便是使這親兵去傳令的。
親兵一時想不通,丁一可不見得想不通。
這樁事傳到丁一耳裡,天知道丁某人會怎麼想?若說軍中勢力還是手裡兵權,石亨自然全然無畏丁一的,但丁一在士林和民間的聲名,如他所說,皇帝都不好動手,加上丁某人阿傍羅剎的兇名,也讓石亨頗為忌諱。何況於,丁一手上還有他附署了,與謀逆無異的文書!
並且丁一的性子石亨也是瞭解的,丁某人於京師保衛戰,星夜出行救回戰俘,也是石亨親眼所睹,這不由得他不顧忌——若是到時丁一認為石亨要對他不利,按丁容城的性子,只怕不聲不響,也不會派人來問上一聲,黑夜裡的長刀抽將出來,便先見了血再說。
“思公說得是,某這就教人安排些兵源與軍器送去廣東,丁容城在那邊,也實在不易的……”石亨的心思絕對不象他表面看起來那麼粗豪,他甚至還舉一反三,“雷霆書院京師分院的那些娃娃,過了年也得添雙鞋了;密雲那邊的丁如玉也是難啊,看看教人送上一些布匹……”
當石亨辭去之後,楊善看著石亨座位面前那杯從頭到尾沒有動的茶,苦笑搖了搖頭。
他只能期望,丁一真的能做到。
很明顯,石亨已經下意識地與楊善不如往時的親密。
只不過他已經把寶押在丁一這一邊,自然也不可能兩邊不得罪。楊善這奸滑似鬼的,看過無數事,看過無數人,十分清楚,寶押兩邊,往往就是血本無歸,除非,是大功坊那樣的勳貴世家,才有資格這麼做。
大功坊徐府,大明只有一家。
楊善選擇丁一,不單單是因為他和丁一合作過,他歷經數朝,共事過的人實在太多了。
之所以會讓他選擇丁一而不是石亨,是因為楊善十分清楚丁一所說的問題,若是復辟成功,石亨怕是一定會殺掉于謙的,而以于謙那性子,勸他逃亡之類的必然行不通,到時就是順者昌逆者亡,而其他人根本沒有能力去抗衡石亨,那麼大明中樞,必然陷入一個極為混亂的時期,武夫當國,唐朝藩鎮為禍的例子,活生生就在眼前。
所以他選擇丁一,至少丁一是士林出身,至少丁一與陳循、于謙都有著不錯的關係,至少丁一治事之才,遠勝於石亨。只不過,丁一跟楊善所說的,三五年之後,便有抗衡石亨能力,楊善仍是抱著一個疑問。要知道石亨在土木堡之前,就是軍中宿將,人家是有人脈在那裡的,丁容城,受命於廣西淪陷之際,身邊僅有五百親衛……三五年,能成得了什麼事?
第八十四章虎脫柙(十)
而剛剛散了的朝班,正準備回去自家公事房或是歸家的大臣裡,卻就聽著于謙於大人朗聲叫道:“元德,借一步說話。”李賢聽著,皺了皺眉頭,他以為于謙又要找他吐槽老王直怎麼還不自己申請退休?
這玩意很無奈,儘管他跟于謙有許多觀點一致,但也有許多東西看法是不一樣的。例如對於王直便是這樣,他可不覺得老王直就是如於謙所形容的,貪戀權位不去之輩。不過於謙叫著,李賢也只好過去,抬手打揖道:“見過先生。”
“老夫昨夜查閱往昔軍報,廣西那邊的景況,是不太好的。”于謙的眉頭也是緊皺著,邊說邊搖頭道,“老夫擔心如晉的性子,在君前許下了快則三五年的話,到時貪功急進,卻便是失策了。這等話,由老夫來說,只怕太重,元德是彼義結金蘭的長兄,依老夫看,不若來往書信中,提點一下,應以十年平亂的章程來做,進退當有法度,莫使國家空耗錢糧,戰士熱血白流方是啊!”
李賢聽著不是吐槽王直,卻便恭恭敬敬行禮道:“是,賢回去,就按先生說的,給他寫信。”于謙便又問了一些相關的部務,又勉勵了李賢幾句,便就衝李賢點了點頭,示意可以自行離去,又叫了另一官員過來說話。
雖然李賢是個愛好噴人的性子,但他歷經官場這麼些年,于謙這話他是聽得明白的。這事已經到了比較危急的地步了,于謙哪裡是怕丁一冒進?這是在叫丁一養匪自重啊!
于謙有這麼好心?于謙當然有這麼好心了。保護自己的弟子,大明能督軍的文臣……或是從最陰暗的角度來出來:丁一是他的親傳弟子,若是景帝或石亨對丁一不利。他身為授業恩師,是絕對脫不了干係了;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