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回憶著往昔的曲調,拔了一個和絃,音韻在指間流淌,他輕輕地吟唱起來:“彷彿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一闕唱罷,才對刑天說道,“學生想去的時間,便自會去;不想去時,自然便不去。”他唱著這新誕的舊歌,在這夜的飄雪裡,悼念著不是某個她,而是另一段的時空,另一曲的生命。
然後丁一收起吉它,對身邊早已結束齊整的劉鐵說道:“走吧。”
天然待著急地說道:“師兄,我去幫你拿刀!”
丁一扯住她,在這風中,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淡然搖頭笑道:“師兄就不帶刀了。”
“你不帶刀,你以為北直隸的好漢子,就不會用兵刃麼?”刑天在一旁沉聲開口提醒,儘管跟著丁一,他不情願,但終究他還是來了。而在丁一當著他的面,與來訪的孫鏜孫都督談妥,給刑天在高密老家的幼弟,安排一個管隊官的職位,使人去教他不日上京任職時,刑天突然又覺得,似乎跟著丁一也不錯。
《水滸傳》裡宋江等人聚義梁山泊,當然不是史實,但藝術加工的結果,就是為招安,實則上也可以視為世情希望的結局,江湖人士,任他名聲大到人見著就拜口稱哥哥,終究也還是想要做官的;說起史實的,還仍處於叛亂中的黃蕭養,也是想招安的,只不過丁如玉許下的官職實在太小。
刑天剛剛跟隨丁一,幼弟便得了官,要說他便對丁一俯首貼地,那不可能,始終他是被丁某人威脅著,不得不從的;但要他心中沒有感覺,那絕對是假的,他自然是有了想頭,有了想頭便不願丁一去白白送死。
“學生不需要帶刀。”丁一撩起袍裾,接過王越牽過來的四蹄踏雪的韁繩,對著劉鐵和王越說道,“若需要學生重新握起刀,那麼,有刀與無刀,已沒有意義了。”說著他翻蹬上了馬,對刑天說道,“走吧。”
刑天不太明白丁一的意思,他甚至疑惑於為什麼丁一會帶上天然呆?按他看來,天然呆這樣的水準,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身手,就是一個累贅。為何會在爭奪北直隸江湖盟主的今夜,帶上這麼一位拖累自己的女人?
他策馬在前,然後丁一與天然呆在後,劉鐵和王越員在最後。
刑天感覺有些不爽,因為行到頭前他感覺自己如同探路的走狗;
於是他勒慢了馬,,等著丁一等人上來並駕齊馳,但卻又覺得為了並駕齊驅,而刻意去留心著丁一馬速的自己,似乎更加凹現出護衛的身份;
他望向身後的劉鐵與王越,如果再慢一點跟他們走在一起呢?那不就是將自己等同於跟隨丁一的弟子嗎?
刑天不禁煩躁起來,胡亂一夾馬腹,終於還是跑到前頭去了。
洗馬溝的三十七家打行漢子,倒是沒有刑天這樣的煩惱。
因為丁一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就來赴他們的約。
丁一不會分身術,自然不可能一邊跟刑天走在一起,一邊又去洗馬溝赴約。
去的是杜子騰。
為他掠陣的是吉達。
“容城先生門下弟子杜子騰,字展之,代家師赴約前來。”杜子騰客客氣氣地抱拳說道。
這年頭有講究,叫名字就是罵人了,尊長的名字,作為弟子和後輩更不可能直呼,“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師諱”有需要時得加諱,所以杜子騰就直接用丁一的籍貫來代稱了。當然也必須要丁一聲名達到這個位置,一說丁容城便是說丁一才行。
最前面這打行是從河間府來的,那二十幾條好漢聽著,便如涼水澆進了沸油鍋一般,丁一不來!他居然不來?
就派了個弟子來?杜子騰是誰?江湖上從來就沒有聽過這麼一號人物!
“肚子疼就趕緊滾回家去!”有個把嘴賤的,就著杜子騰的諧音,就開始發作了,“他孃的,小心一會不止肚子疼,連腦子也疼!”於是便引來了同伴的鬨然大笑,立時便有了許多各式的展開,“怎麼不叫腰子疼?什麼操蛋玩意!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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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待從頭(九)
杜子騰並沒有生氣,只要平靜地說道:“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本是情理中事。至於諸位所說的,學生本不是江湖人,自無江湖的名號。”丁一把胡山派出去,把魏文成、朱動等等都派了出去,陳三也在草原上,身邊其他弟子送去石亨麾下,只留杜子騰在身邊,自然就有他值得被留下的價值。
那些打行的人,被他這麼一嗆,倒就啞了。
這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