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後院吧,住個十年八年讀讀書,老夫死了再讓他出來,也才不到三十,你看怎麼樣?”
“張老俠,我家少爺……”老管家剛剛開了個口,便被這張老俠抬手止住。
只聽老人沉聲說道:“小忠啊,你是不是覺得老夫沒那資格,給徒弟管教一下兒子?”
“您老想聽什麼,說出來就是,沒必要裝腔作勢為難忠叔。”丁一聽著也沒好氣了,從床上扯了件袍子穿上,摸索著下了床,對那端茶進來的雪凝說道,“老爺子不渴了,茶先不用,你休息一下吧。”
張老俠聽著一雙老眼瞪得混圓,指著丁一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好小子,茶也不管了?好,痛快,這倒是真性情,興許是老夫錯怪了你,你便說說,這把瓦刺的馬價壓到只有一成,卻是怎麼回事?你別跟老夫玩花頭,小刑子吃你這套,老夫面前你是混不過關的。”
“外交……撫夷無小事。”丁一想了想,還是換了個這張老俠能聽懂的詞。
“嗯,原來你這後生也知道輕重的。”
“國勢大,班定遠三十六騎縱橫西域;國勢弱,靖康兩帝終老於五國城。”丁一組織著語言,用這個時代對方能接受的話來表達自己的觀點,明顯這張老俠是人老成精的,絕對不是刑天那麼好過關,“瓦刺是否犯邊,不在馬價高低,而在大明強弱。通否?”
“這倒說得通。”
“成祖當年平安南,卻是為了什麼?特別是第二次平安南,正要提兵北征蒙古,為何還要發兵去平安南?”
“噢?你倒是熟知戰例?”張老俠有些出乎意料,原以為丁一不過是個得了父親傳承,卻又疏懶不加練習,以致有境界無力量的秀才,最多也就明些大義,好作大言罷了,想不到丁一隨手拈來就是戰例。
其實真叫丁一說什麼大義,引經據典之類他絕對是弄不來的,但這戰例卻是他所專長,例如正統年他不知道那一年,但聽著大太監叫做王振,他就想起了土木堡一般。有明一代幾場大型的戰事,身為之軍事愛好者,丁一是沒有理由不知道的。
故之丁一顯得胸有成竹:“略有涉獵,不敢說是熟知。”
“那你覺得當年為何要二徵安南呢?”
“毒瘡總是要發作的,早擠出來總好過它不知道哪天會爆出來。所以學生壓下馬價,就是要看看瓦刺對大明的態度,如果瓦刺已經有犯邊之意,那麼馬價就是一個暴發的藉口,只要現在大明枕戈待旦,就算瓦刺入侵,也能禦敵國門之外,這叫不打沒準備之戰!”
張老俠望著丁一,平晌長嘆道:“紙上得來終歸淺啊後生!你雖有這等見識,但你可知道,事情並不如你所想這麼簡單……”
“無非便是吃空晌、武備不修、文官火耗中飽私囊;若從另一層面講,無非也是前宋冗官、冗兵、冗費的問題,但老爺子有沒有想到,如今還有成祖年間平安南、徵漠北的老行伍在,若是等到這批百戰沙場的老將也去了,到時再起戰事,卻又如何?難道這冗官、冗兵、冗費的問題,會船到橋頭自然直麼?瓦刺與大明必有戰事,此戰宜早不宜遲!”丁一直接給下了結論。
張老俠聽著神色一震,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良久,卻聽他開口道:“茶來。”
丁一走出房外,將方才雪凝擱在外邊的托盤端了進來,老爺子伸手拿過喝了一口,當即吐了出來,橫著兩條白眉罵道:“死孩子!你要作死麼?老夫今天七十有五,下面兒孫滿堂,你給老夫喝冷茶?他孃的喝出毛病,你以為自己能逃得了干係?”
“您省省吧。”丁一也沒好氣,直接把托盤一擱,抱著雙臂冷冷說道,“你這一開始就叫人來找我事,動輒關人個三五十年;事敗,又自己上門來,開口就要關我關到你死。要不看你這麼大歲數,真是冷茶都沒得給你喝,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少爺,老爺是張老俠的記名弟子,少爺還請……”老管家在邊上聽著心裡發慌。
丁一卻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忠叔你別管他,我知道,估計這老爺子還當什麼官吧?被人拍馬屁拍習慣了,一天沒人拍就受不了,咱不能慣著他。咱們在容城給人欺負成那樣,沒見這老爺子念在記名弟子的份,拉咱們一把?忠叔你給他磕什麼頭,起來,不要理他!”
“小忠,起來吧。”張老俠伸腳輕輕踢了踢老管家,卻把那碗冷茶一氣喝了,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抬頭望著丁一,突然一拍大腿道:“好!帶種!想不到老夫這記名弟子去得早,卻是留下一匹千里駒!小忠,過兩天,就初十吧,你帶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