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出來頂鍋,倒也沒有過了這樁事,便拿出上司氣度來,真真又是長揖到地:“學生恭送先生!”
丁一笑笑倒也不為意,便自回宅去了。
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說的便是這等事了。丁一根本不在意的這樁命案,最後卻就因此案,而解開了他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的糾結問題,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等望山如何校得出來!哪有兩個望山的?他孃的,丁大人又讓人騙了吧?噤啥?丁大人是好人,只是也太憨了,家裡又沒個長輩,讓人騙了也不希罕!”李匠頭的大嗓門又在工匠居住的院子裡響了起來,“這弩整出來了,咱們加把勁,在矢簇上花花功夫,讓它破甲更犀利些,不實在點麼?弄這鳥望山,弄得出來個鬼!”
丁一這時剛行到院門口,那些狗見他來過幾回,熟了之後倒是自覺散開不敢過來,丁一笑著對蘇欸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關係,撩起袍裾入得內去,就見一班工匠大約是做累了在憩息,蹲在天井裡捧著茶碗,各家媳婦在那裡倒水遞毛巾。
這時不知道李匠頭的婆娘又低聲說了句什麼,又撩得李匠頭暴怒:“滾一邊去!小心老子醋罈大的拳頭招呼過去!你孃的,老子們想破頭都沒輒,你一個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能有什麼狗屁法門?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些工匠拉扯著,終歸沒讓李匠頭跳起來打他媳婦。丁一聽著皺眉,便開口道:“李家嫂子請了,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呢?”如果沒法實現瞄準器具,那麼訓練的時間就要長上許多倍,這對丁一來說是絕對致命的。
屋簷下另外幾個工匠的媳婦攔在她身前,卻是防著李匠頭暴起打人,李匠頭的媳婦怯怯地躲閃在她們身後,嘴唇哆嗦著哪裡還說得出話來?丁一看著搖頭,對起身行禮的那些工匠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身,卻對李匠頭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出來。
“又怎麼了?”丁一好聲向李匠頭問道。
李匠頭沒說到器械上時,還是精神正常的,對著丁一的官身有著發自於內的敬畏,聽著丁一問話,連忙彎腰行禮:“大人您不知道,這婆娘整天逞能,兄弟夥在想怎麼弄那傢什,那婆娘總不時湊上來插嘴,沒點規矩,不教訓她都不成……”
丁一有點頭痛,禁不住伸手揉著太陽穴,這年頭不比幾百年後,要說什麼男女平等,大約連李家嫂子都覺得丁一瘋了吧?管天管地管不著人家訓老婆打孩子啊,一時間真不知道如何勸起,想了半晌方才對他道:“秀才娘子能識字讀書,你覺得很新奇?”
“哪有啥新鮮?跟著秀才公,多少總是能沾點文氣。”李匠頭如是說道。
丁一鬆了口氣,這樣倒還能勸:“那便是了,要是書香門第的女子,又嫁到秀才家裡,能讀書寫字,本是極為合理的事情;嫂子父兄就是匠作,又跟著你這麼些年,懂得其中關竅,又有什麼出奇?你反正想破頭腦也沒主意,不妨聽她說說,若是不對,這麼來上幾回,她便也就自行收斂了。以德服人。懂麼?”
“似乎也是,只是她老是聒噪……”
“對了,你想不想當官?”
“嘿嘿,這個,自然是想的,不瞞大人說,文皇帝年間那金木匠,我等羨慕得要緊。”李匠頭搔著下巴,咧著嘴傻笑。倒難為他記得清楚,永樂十八年十二月木瓦匠金珩等人。就是以工匠授官。
丁一原先也不過是想給他畫個餅,誰知居然真有工匠當官的,聽著不禁笑了起來:“若是想,就得以德服人,你不信去打聽打聽。還是找人去幫你查史書,看看上面有沒有寫那金木匠打老婆?”
這是純瞎扯。哪本史書會去記某個當上小官的木匠打老婆?
“真的?”
“你也識幾個字的。要查哪本史書你只管說,我找來給你自己翻。”丁一臉不紅心不跳。
李匠頭連忙搖了搖頭:“大人豈會來騙我這等人?咱信,大人放心,咱今後一定以德服人!”
李家嫂子的方法也不是多新鮮,她想出的主意是把弩固定好,取一條細繩。從瞄具的缺口、準星拉到目標,也就是一條直線上,缺口、準星、目標是上面三個點,然後射擊。根據命中的點,來修正瞄具,然後重新拉線,再射擊,直到校正。
道理一點就破,眾工匠一聽都覺得可行,說來雖是一層紙,但要捅破它,卻就得有一定的智慧和機緣了。
丁一不禁拍了拍李匠頭的肩膀,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看吧?你讓她說話,這五兩銀子的賞賜就平白賺了回來,以德服人,指不定日後你也能混個官身。”李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