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倒是善心。”丁一笑了笑,感激地衝陳逸行了個揖。
“好說,好說!”陳逸這回倒也不為難丁一,讓這小子灰溜溜滾出京師,再把這宅院交付王大人,想來這差事總算妥當了吧?卻便又道,“等等,那個叫如玉的看著煞是可人,你先把她賣身文契拿出來交給本官。”他也不講究吃相難不難看了,不說什麼夜來讀書無人剪燭之類的,因為他怕丁一這小地方的秀才,不清楚這官場的套路或者裝聽不懂,乾脆把話挑白了。
指使陳逸來的人是誰,丁一心裡已經有數,不外乎就是馬順、王山、王林其中之一。
丁一不能退,土木堡戰役已經離現在不到一年了,而且自己也被打上閹黨烙印,他完全沒有時間徐徐圖之!他一步也不能讓,一讓就是死。
何況於他已得罪了這個陳逸。
得罪君子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小人。
陳逸是個小人,而且是個知分寸懂進退的小人,他並沒有為了逞威風在眾人面前亮出身份;他索要這宅子也不是要歸入自己名下,而是說轉給他指定的人等;他只索一個丫環,儘管丁一不可能把如玉給他,但畢竟對於這麼大到恐怖的宅院和那些奴僕來說,陳逸只要個丫環,他不貪心;並且他還強記得如一個人形資料庫。
一個知分寸懂進退、能自律不貪心、極為強記的小人就是一條毒蛇。
若是報出王振名號,或是虛與委蛇先把宅子給他,到時王振一問這姓陳的必然沒有好下場。但如果中間有人出來保這陳逸,逃過這一回的話,丁一知道陳逸這種人的報復,一旦到來絕對的極為可怕和致命的。
丁一微笑著道:“應該的、應該的,大人保我性命,不過一個粗使丫環罷了……只是大人,恐怕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噢?何事?”陳逸冷笑起來,大約丁一要做垂死掙扎,報出他那世交長輩名號吧。但陳逸卻知道這根本就是無妨礙的,勳貴動不了,還動不了你這小秀才?荒謬!
“大人是善心人,願保全學生的性命,只是學生卻不願保住大人的性命。”
丁一笑嘻嘻地說著,衝邊上站著的胡山說道,“兄臺有閒麼?有閒把這廝結果了,陪他玩了許久,學生實在是玩膩了。”
丁一已決定不能放他走,而且他看出了胡山抱大腿的意思,更是不想浪費一個現成的投名狀。
胡山極為猶豫,陳逸可是正兒八百的朝廷命官啊!丁一隨口便叫自己把他殺了?這要是事發,運氣好是自己賠命,運氣要是略差,那是抄家滅族的事吧?幹,還是不幹?
“你、你要幹什麼?本官可是錦衣衛經歷司經歷!你這是要謀害朝廷命官麼!”陳逸戟指著丁一喊問。
丁一沒有理會他,只是向胡山問道:“你缺什麼?”
胡山被問得一愣,論資歷他也熬了十來年了,但當年他當小旗時帶著巡街的校尉,有運氣好的都是試百戶了;論身手他自問千戶所的同僚之中,能與他放對支撐過十回合的不超過一個巴掌,但偏偏那些身手不如他的就當上百戶、試百戶;論功他這十年連線破獲多樁白蓮教在京城的暗樁,拿著賊人個個都是貨真價實,那些毫無寸功的人,卻就是升得比他快……
想到這其間種種,胡山也算是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就缺頭上那一片雲!”上面沒有人遮蔭他提拔他,任他身手再好資歷也夠功勞也超乎眾人,一樣這輩子也就是個總旗了。
“嗯。”丁一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投名狀是要自願的,跟白衣秀才王倫逼林沖那樣,就落了下乘。
陳逸此時已從方才的失態中清醒過來,聽著一問一答,他是極會鑽營的人,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必定有一些訊息沒有掌握到?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也是能伸能屈的,當下強笑道:“方才只是與東翁說笑,學生何至於能幹出這等事?東翁方才說乏極了,不如先行憩息,待得醒轉學生再來陪東翁手談一局可好?於八股時文,學生還有略有一點心得可以和東翁參詳一二……”這便是聰明人,不單不要臉說自己是開玩笑,還點出自己身為舉人的價值——丁一是個秀才,按他想總要再進考場的,有一個舉人出身的給做輔導,那可就方便了許多。
說著陳逸便往門外行去,但他終於沒能觸及房門
因為胡山已無聲無息在他身後掩上來,一刀便抹開了他的咽喉。
看著仍在地上抽搐的陳逸,丁一搖了搖頭:“這不行,太差了,血濺得到處都是……我去睡覺了,千萬不要叫醒我!”
四、五人躺著也不覺擠的黃花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