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身影從缺口處背向長街,跌跌撞撞向外退出,正是蘇欸!
丁一心中暗道不妙,因為蘇欸似乎看不見東西,一手摸索著圍牆,一手輪著陌刀胡亂揮舞。而當蘇欸退出那缺口,丁一便見到血光飛濺,因為一把單刀無聲無息伸到蘇欸身側。突然發力斬在他背上。
蘇欸暴吼一聲,回手一刀斬了過去,那偷襲者單刀掉落,連帶掉了四根手指。
“蘇君,這邊來。”丁一慢慢地站了起來,點燃一根火把插在地上,右手抖開那黑色長布包,拔出那柄百鍊雁翎刀持在手中,向圍牆的缺口處一步步行了過去,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或者很傻,但有些事,丁一真的做不來,比如說扔下同伴自己逃命,儘管丁一之後可以去給蘇欸報仇等等,但做不來就是做不來。
源源不斷的黑衣人,從那個圍牆的缺口湧了出來,儘管目不能視,但蘇欸依然出了十七刀,斬倒了八人,其中至少有五人人沒有再爬起來,但圍牆那個缺口似乎是某個被揭開了咒的妖魔洞穴,仍舊有源源不絕的黑衣人湧出來。
“不要揉眼。”丁一搭著蘇欸的肩膀,一刀抹過了急衝而來的黑衣人脖子,手上剛想用力按壓蘇欸的肩膀,對方已然蹲下,陌刀橫掃,立時地上多了四截斷腿和兩個倒在血泊中呻吟的黑衣人。
丁一殺人的速度,遠遠沒有蘇欸快。
他更多的是充當蘇欸的眼睛,從缺口回到那火把邊上,蘇欸足足殺了十三人,非死則殘。
其中他沒有問過丁一一句話,而丁一除了叫他不要揉眼睛之外也沒有額外的交談,透過丁一搭在肩膀上的手,蘇欸便這麼殺了一十三人,而丁一的戰績僅僅只是二傷一死罷了——出手是為了清除逼近蘇欸身側的敵人,丁一對於殺人並無特別的喜好。
丁一將雁翎刀插在街面,提起了方才從馬背下取下的兩個皮袋,伸手入內……但就在這時,長街彼端響起了馬蹄聲,急促的馬蹄敲打在青石板的街面分外清晰,毫不雜亂。卻便聽著那個喚作青子的殺手首領尖聲呼叫:“退!”這一回連那幾聲假笑也來不及加上了。
但所謂勢若奔馬,跑起來的馬速度是極為可怕的,能退得比這奔馬更快麼?何況於那些黑衣人本來是向前衝出的。沒有雪亮的刀光閃起,只有紅纓,斗大的紅纓如花綻放,這就是所謂的白臘大杆了,兩騎並排衝過,瞬間四五個黑衣人挑得飛起,棄槍,奔馬疾馳之間,又撞飛了兩三人,馬上騎士拔刀橫在鞍邊,奔馬怒馳一路衝向長街盡頭。
那些逃過一劫、驚魂未定的黑衣人從地上爬起來,卻見長街已盡赤,青石板的縫隙裡盡是鮮紅的血,在這還有點寒意的夜裡,隱約冒著絲絲熱氣,那是從地上七橫八倒的那些黑衣人頸腔裡、腹腔裡淌出來的,猶仍熱。
有些黑衣人反應快的,突然發覺長街上已失去了丁一和蘇欸的身影,而青子的尖叫再一次響起:“退啊!”但仍是太遲了,馬蹄聲再次響起,又是兩騎怒奔而至,又是槍挑馬撞,又是橫了長刀如田間割草一般收割著首級……
這回不用青子喝叫,殘存的黑衣人驚恐地湧向那個圍牆中的缺口,只要跑進圍牆裡,身進房間裡,那如牛頭馬面一樣的索命騎士,至少不能那麼方便地幹掉自己,這就是他們全部的思維。
毫無疑問,這種思路是完全正確的。不說躲進圍牆裡面甚至還可以臨時拉起兩條絆馬索之類的;便算只是躲進院子裡,就算馬術再好,拐彎抹角的沒有衝刺的距離,馬跑不起來,衝擊力就十成裡餘不下一成了。
但想得對往往並不見得就得到預期的結果。
因為大夥都想到一塊去了,便一窩蜂湧向那缺口,又有機靈的便開始攀爬圍牆。
其實雖然騎戰於步戰有著絕對的優勢,加上這此黑衣人又無拒馬長槍,更無弓箭弩矢,但畢竟只是四騎,前後真真正被取了性命的,也不過是二十餘人,與蘇欸手中陌刀所斬者,不相上下。
只是膽寒。
當體重近千斤的戰馬以五十公里左右短途衝刺的時速疾馳而來時;當根本還沒看清馬上騎士的樣貌而同伴就慘叫著濺血癱倒時;當回過神來那對手早已遠去,而另外兩匹戰馬又在長街彼端奔來,重複著殺戮時……
缺少器械的步戰面對騎戰的那種無力感,跟蘇欸手上的陌刀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那完全不是功夫高低,拼著一條命群蟻咬死象的感覺;而是被屠殺的感覺,是人為刀俎我為血肉的絕望。
沒有人去考慮那奔向長街彼端消失在黑暗裡的四騎,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也沒有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