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打算攔下蘇閣老的嗎?她為什麼沒有上前?
夭夭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發寒如墜冰窟。
在看見父親的一瞬間,她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落水時的畫面,只是這畫面是從灼灼的眼中看到的。
蘇夢雪和白芷將她死死地壓在水面下,她無助地掙扎著,而父親就站在不遠處的花木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見了,看見了嫡長女被庶女淹死,卻默許了這出手足相殘的悲劇。
不,不是默許,而是……他也參與了其中。
夭夭一直沒想通,為什麼蘇夢雪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就動手要她的性命?閣老府又不是荒郊野外,平時外院都是人來人往,就算湖心亭裡沒有別人,岸邊也應該有花匠或者路過的僕從,為什麼她死了之後,蘇夢雪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還和英王一起出現在湖心亭?
直到剛才看見父親,她才終於明白了。
原來,父親早就將一切打理好了,她想,那天的湖心亭附近真的沒有人經過,除了父親和水中的三個人,就只有陶府這邊樹上的灼灼偶然目擊了這一切。
“姐姐,你怎麼了?”陶錦熙被夭夭的臉色嚇到了,她面色慘白,原本紅潤的菱唇血色盡失,臉上抹的那層灰撲撲的東西像是浮在一層死氣沉沉的面具上。
蘇府的侍衛已經注意到了姐弟兩個,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夭夭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血腥氣和疼痛一起傳來,她紛紛亂亂的腦中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她低下頭,拉起陶錦熙的手,飛快地朝著衚衕外走去。
陶錦熙只覺得她冰涼的指尖不停顫抖,力氣大得幾乎要將他的手掌捏碎。他心驚肉跳,不敢開口詢問,隨著她快步出了衚衕,一起上了馬車。
夭夭做了個手勢,陶錦熙吩咐一聲“回府”,車輪轔轔轉動,離開了權貴雲集的雙柳衚衕。
陶錦熙正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夭夭一把抱住了他,她的臉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只是瞬間,淚水就打溼了他的衣衫。
她的手指是冷的,臉也是冷的,連淚水都是冷的。冰冷的淚珠落進脖頸,在溫熱的肌膚上留下奇異的灼燒感。
陶錦熙又驚又痛,他見過別人哭,二姐陶芝芝哭的時候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二弟陶嘉勳哭的時候聲音洪亮引人注目,可他沒見過姐姐這樣的哭法,她沒有一絲聲音,淚水卻像河流決堤,嬌軟的身子顫抖不停。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如此傷心的姐姐,手抬了起來,猶豫著在她後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回到陶府,夭夭已經平靜下來,她安靜地下了馬車,低著頭朝著自己的玄都院走去。
陶錦熙不放心地跟在後面,他還沒有問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姐弟兩個各懷心事,偏偏在花園中遇到了陶芝芝和陶嘉勳。
“呦,這是掉水裡啦,怎麼衣服都溼成這樣了?”陶芝芝看看陶錦熙肩膀上的大片水漬,掩嘴而笑,目光掃過夭夭,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
陶嘉勳拍著手笑了起來,“哈哈,落水狗,落水狗!”
夭夭好像沒有看到這兩個人,事實上,她的眼中就像什麼都沒看到,她能走路能辨清方向不過是靠著一點本能而已。
陶錦熙也顧不上計較,他發現姐姐很不對勁。本來病了一場之後她已經靈活了很多,會寫字會笑,還會自己想辦法趕走不聽話的丫鬟,比他還要聰明。可現在她的眼神又和以前一樣了,空洞而茫然,只是比以前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他撇開陶芝芝和陶嘉勳,追著姐姐進了玄都院。
夭夭進了臥房,順手把門帶上了。陶錦熙猶豫一下,開啟門跟了進去。
夭夭爬到床上,一揮手把床帳放了下來,扯過被子,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
陶錦熙和姐姐再親密也不可能掀她的床帳和被子,他站在屋中,半晌,小心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跟我說說,讓我幫你好不好?”
床帳內沒有任何動靜。
一連幾天,夭夭都呆呆地抱著自己的膝蓋,要麼蜷縮在床上,要麼蜷縮在椅子上。
雖然對於陶錦熙和小竹來說,她這樣不說不動是最平常的狀態,可這次不同,兩人都覺得玄都院的氣氛無比壓抑,好似暴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雖然風止樹靜,但總感覺下一刻就會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第9章
又過了幾日,陶錦熙從學堂回來,像往常一樣先來看望姐姐,發現姐姐安靜地坐在書房,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