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開:“妲安,我總覺得阿耶傷得蹊蹺。我來就想問問你,還記得那天是哪家阿叔把他接去看牲畜嗎?”
那白皙小臉蛋上,一雙墨瞳似潭井般幽清,像能洞透人心。只看得妲安笑容些微一哂,擺著裙兒為難道:“哦……我當時也只是聽侍女說,並未見過那人模樣呢。就那麼一晃眼走過去,估計她們也早該忘記了。你要我把她們找來一個個問過去嗎?這會兒也不知道都貓去了哪兒……好麻煩,蕪姜,如果你等得住,那你就在這裡站一會。”
說著似乎有些掃興地轉過身。
蕪姜一目不錯地看著妲安,她本來也只是試探性的問問,然而此刻卻忽然覺得有許多的東西正在走遠。
“妲安,”蕪姜咬了咬唇,抬起頭來把妲安叫住,看見她背影兀地一頓,又接著道:“我阿耶一輩子厚德行善,寨子周圍的人們都敬重他,我實在想不到究竟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人謀害他的性命……我自六歲起受他養育之恩,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但若被我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我現在沒有本事,將來也總會問她討回這筆賬。哦,對了,這兩袋白米還給你。那天喝酒的功臣們都沒有,獨獨就賞了阿耶,這些米我和阿孃都吃不下,看起來就像是因為他流血而換回來的補恤。”
蕪姜說著便把米袋從騾背上卸下。
妲安揹著身一動不動地聽著,聽見蕪姜搬米,驀地又黏纏纏地轉過來:“蕪姜,你這樣說,好像把我和阿爸都當成兇手了似的。我知道那個漢人將軍走了你很難過,但你不能因為他藉口出去找你阿耶而離開,就把這事兒牽累到我和我阿爸頭上。蕪姜你怎麼不懂想呢,他是赫赫有名的徵虜大將軍,你一個牧民收養的女兒,又怎麼可能留得住他?”
徵虜大將軍?
蕪姜搬米的動作赫然一怔,米袋從臂彎中滑落下來:“妲安,你剛才說的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妲安被蕪姜嚇了一跳,懵懵然地睜大眼睛:“是啊,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他早就告訴你了,看來他真是一點也沒對你真心呢。那蕪姜,你是不是已經和他……他們都說你已經被他那樣了。唉,蕪姜,你就這樣白白給他佔了便宜,今後可怎麼辦呢?”
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蕪姜嬌婷起伏的胸脯。上個月的時候蕪姜還沒這樣滿呢,一定是那個男人沒少弄她。妲安現在已經很知道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那些事兒了,她想,蕪姜的骨架兒小,看起來柔媚媚的,那樣的時候一定嬌得像一灘水兒,那個英俊的將軍沒準很喜歡把她扣在腰上使勁兒地疼。
妲安想到拓烈最穠烈的時候喊出的名字,心裡就止不住地酸。拓烈對自己的只是情裕,他對她越用力越兇猛,最要緊的時候失口喊出的名字就越痛楚。妲安每次事後一回憶,心裡就恨不得蕪姜能從這裡消失。但她又屢屢下不了狠心腸,或者剛剛一狠心,轉過身又被罪惡感折磨。
哎,要是八年前鄔德夫婦沒有收養蕪姜就好了。又或者她自己能夠遠遠地離開這裡。
見蕪姜怔怔地,像失了魂兒,正待要提醒她回神,卻聽身後腳步聲襲來。
拓烈慍怒地隔開妲安的肩膀,壓低嗓子厲責道:“你在說些什麼?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
“拓烈哥哥你醒了?昨晚上被你鬧了大半夜,我阿媽今早還特意囑咐我,叫我讓你多睡會兒!”妲安眼睛一亮,臉紅紅的,兩臂纏上拓烈的胳膊。見拓烈不理自己,終究是心裡懼他,便又蠻橫而委屈地跺著腳道:
“我就是知道了。那個胖子嘀嘀咕咕,不小心被我聽到了不行嗎?本來就是,寨子裡誰不知道蕪姜那天晚上和蕭將軍在河邊,聲兒都掩不住……我又沒有胡說。說不定鄔德伯出事就是因為他呢,他的仇人那樣多。當初要是沒把他領回來,興許不會出事兒。”
“閉嘴。”拓烈怒氣起伏著,恨恨地把妲安甩開。低頭看了眼蕪姜,有些窘迫這樣的話被她聽見。但見蕪姜眼目滯滯,不由擔心道:“蕪姜,你沒事兒吧?你放心,你阿耶的事情我已經派弟兄去查了,過幾天一定給你個水落石出。”
——“你看我做什麼?梁狗,我問的問題你為什麼不答,你是他的部下嗎?現下可打算回中原去?”
——“這樣恨梁國人作甚麼?我叫子肅,哪兒有飯吃就混哪,只不過吃了他幾年營飯罷,不是貓也不是狗。在我能拿到等價之物交換以前,我的性命都是你的。”
蕪姜的腦袋亂極了,那大雨滂沱的土丘下,他把她緊箍在懷裡,一雙鬱郁眼眸把她痴痴凝看,話語還回蕩在耳邊,為何結局卻這樣叫人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