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拿。”周安心擰眉解釋,又豎起三根手指來,“我在這裡立個毒誓,我若真拿了,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毒誓發的不含糊,周大娘看她也不似說假話,只好又過來勸蘇太公,說:“太公您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別處忘了,要不再找找?安心這孩子我瞭解,她能說出這樣兒的話,必定是真沒拿的。今兒又是安良成親,您可否通融一下,先將這事兒擱一擱,等明兒再細說。”
蘇太公揹著手瞧了瞧周大娘,半晌松下口來,“那我就再賣你一個面子,明日你們定要給我個交代。今兒我要是沒撞著,也不會白冤枉了周丫頭。你們真要泯良心留下東西去,定然會遭報應的!”
“是是是。”周大娘搗蒜般地點頭,又拉了周安心要給蘇太公致歉。周安心擰著身子,大是不願理的,說:“我致什麼歉,我又沒拿,是他冤枉的我。我心裡也有氣,誰管我委屈不委屈?”說罷置氣,甩了門上簾子出去了。周大娘只好自個兒給蘇太公賠了不是,百般地打著承諾哄了蘇太公暫時壓下性子來。
等她們出去,蘇太公這廂自顧嚥了嚥氣,到屋裡又翻了一通,仍是沒翻到地契房契。他認定了就是周安心拿的,心裡想著明日一定要叫她吐出來。今兒鬧起來整個鐮刀灣都得知道,是以便饒她這一日安寧,明日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做了斷。
他坐在床沿兒上哼哼出氣,暗罵自個兒眼拙。一院裡住了十來年,周家兩兄妹什麼為人,他愣是沒瞧明白。等他把蘇一攆了,才慢慢瞧出他們的嘴臉來。這會兒,已然算計到他頭上來了。那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他白餵了這麼多年。
那廂周安心出了東屋,仍去正堂前坐著嗑瓜子兒。抓了一把在手裡,嗑出一個仁兒來丟兩瓣瓜子殼。她在心裡揣著這事兒,把蘇太公才剛的面色語氣說辭分析到細處,斷定房契定是被蘇太公弄丟了。如若不然,他何至於那般疾言厲色?她心裡下了篤定,便覺這事兒大好。
等著周安良從沈府帶了沈家三小姐回來,一應禮數都過,把人送入洞房。這會兒便是新娘子在新房裡蓋面兒等著,新郎要在賓客席間敬酒。周安良一身紅袍,身上斜繫著簇花紅布帶子,面色紅潤。人都誇他有本事有福氣,再道一串兒前程定然無量的阿諛言辭。
周安心這番借空拉了他到西屋她的房裡,小心關起門兒來,與他小聲嘀咕,“今兒我原想翻了蘇太公的房契出來,給你平了那麻煩事兒。可我沒找到,叫他給堵住了。但事兒也不壞,探出了他將房契弄丟了。如此即便我沒找到,他也沒有,也就不必擔心了。你只要對嫂子咬了死口,說這房子就是咱們的,他是借住的,大沒有問題。他若鬧起來,抓他見官去。咱們有沈家做倚仗,還怕他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老頭子?”
周安良聽罷這話,會意下來,便順水推舟沒與沈曼柔再特特說這房子的事情,只讓她當是他周家的。賓客間敬了酒,晚上又有鬧洞房諸禮。周安良囑咐了各位顧著沈曼柔的身份,倒也沒大鬧。等歇下的時候,還未到子時。
新房裡燃著紅燭,火苗兒曳曳晃了一個晚上,窗下生柔情。周安良和沈曼柔濃情蜜意地圓了房,折騰至後半夜。事罷,兩人又躺在床上說甜膩話兒。許是忙了一日累了,周安良說不到半刻便睡著過去。沈曼柔也不擾他,滿心裡灌蜜地貼進他懷裡,百樣兒柔情。
她也眯著眼欲睡,卻有一事兒不叫她稱心,總也睡不著。原來那東偏屋裡老有呼嚕聲兒,聲音隔牆隔窗傳過來雖已不大,卻還是一陣兒趕一陣兒地擾得她心氣浮躁。念著大婚頭一夜不好說什麼,沒得婚後不順,便也忍了下來,堪堪又琢磨了一夜。
次日天明,她早早兒起來洗漱穿戴妥當。髮絲盡數梳了上去,綰一隨雲髻,用累絲金簪固了髮髻,又配一金累絲帶簪。身上大紅寬袖對襟翟衣,額間貼一珍珠花鈿兒。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家,自然也不做尋常人家的打扮。
等了周安良起來,她便去他懷裡撒嬌:“我昨兒一夜沒睡,你倒是睡得很好。”
“為何不睡?”周安良抬手撫她鬢角,“我瞧瞧,可是累壞了。”
“自然是累得緊。”她依著周安良胸膛,慢慢說:“原先我在家裡,一人兒住一個院子,清淨得很。尋常除了家裡姐妹來串門子,也沒有旁人來打擾。昨兒一夜,那東偏屋裡一直傳出呼嚕聲兒,可是藉助你家的那姓蘇的太公?我想了一夜,不如咱們給他幾兩銀子,打發他出去住。你家裡,還有別的屋麼?”
周安良想了想,“後頭還有間草堂,原是放雜物的。收拾出來,倒也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