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柔卻也是沒有和蘇一這樣的人相處過,這些日子又一貫聽人說她是兇悍不好惹的,與一般女孩兒不一樣。躊躇了好幾日才下定決心來找她,在鋪子外也是候了不少時候。見著她要走了,才上去攔下她的路。找她自然是有話要說,可要說的有點多,樁樁件件,不知怎麼開口,也不知與這姑娘說得說不得。若平白討了臊,豈不難看,是以猶豫得久了些。
這番開了口,心裡便鬆快了許多。想著事情不好和盤都說的,因挑個閒話般的一句,與她說:“安良和安心跟姑娘在一院裡住了十來年,時常受姑娘欺負麼?”
蘇一沒想到她問出這無關緊要的話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橫豎這會子是沒什麼相關了,都是往前的事。可她這麼問了,總要給個反應。蘇一便不禁冷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見天兒要找人欺負欺負,沒那癖好。我怎麼不欺負別個,偏欺負他們?誰又是閒的,沒事給他們找不痛快?”
瞧著蘇一這脾氣,確實不大是好相與的。沈曼柔想著自己這還是問錯了話,面上笑笑,神色仍是柔緩,又說:“我也沒有怨怪姑娘的意思,姑娘不必動怒。”
“我也沒動怒。”蘇一簡單回她一句,倒叫她尷尬起來。原來她就在心裡猝著蘇一,兩句話與蘇一說下來,更是有些慌手腳了。如果她還是沈家三小姐,自然不會,對蘇一也不定能多瞧一眼。可這會兒她是沒毛的鳳凰,雞都不如,能在誰面前拿架子?
她臉上紅了紅,到底也沒有打了退堂鼓,仍厚著臉皮說:“那姑娘能不能給我說些你們以前的事情?”
蘇一狐疑地瞧她一眼,不知道她為什麼都問這些個沒用的。敲不定主意,她也便不好多說。只挑了些無傷大雅的事來敷衍她,一方面是顧著她作為周安良媳婦兒的面子,一方面也略略表達些自己對他們的不喜和厭惡。口中的說詞也都是挑揀過的,不那麼刺耳。卻也不知她能不能聽懂她話裡的意思,若是聽不懂,那也沒辦法。她也不是事兒媽,不願多管閒事,更是不願惹那不該惹的臊。
今兒瞧著這沈曼柔是不那麼叫人討厭的,許是她故意壓著性子的緣故,蘇一瞧得出來。但心裡不大排斥,便絮絮叨叨與她說了不少,零零總總的都是閒話,沒有什麼利害。這麼一直說著過了白橋,那沈曼柔就停下了步子,與她辭過,說:“難為姑娘跟我說了這麼多,咱們這裡就不同路了。得了空,我請你去吃茶。”
蘇一還有些懵,真個沒瞧明白這沈家三小姐此番的用意。原還等著她扯完這些閒篇兒與她說個正經的,結果這會兒就要回去了。正經的事沒有,難不成去鋪子上堵了她,就為了扯扯閒篇兒?她也不管了,還能問她不成?
自然,蘇一也不受她這邀,直接回了她,“吃茶就不必了,你路上小心著。”說罷邁開步子走了。沈曼柔隻身立在橋頭,直看著蘇一的身影隱沒在煙柳中,才自顧轉身也回家去。
到了家中,周家那三個正在灶房裡。她婆婆周大娘在灶上做飯,周安良和周安心圍著她說些閒話。閒話都是不大入耳的,能說出旁人什麼好來?她並不進灶房,自顧往東廂自己的房裡去。正堂這會兒是周大娘住著,並沒有她的份。
到了屋裡往床上歪了半截身子,實在是打不起精神。目光落在門上珠簾間,恍恍惚惚的。瞧得累了,但收回來,無意地往別處看看,便瞧見鏡臺上的妝奩又開了口,銅釦散著。
她起了身過去,掀開蓋子並拉開手掌大的兩個屜子,裡頭的首飾已然不多。伸了手去撥拉兩下,便看出又少了對水滴青玉耳墜子。能來她房裡拿東西的沒有旁人,從來都是她那小姑周安心。起先過來借些首飾戴戴,借了就不還了。後來她不在的時候便自己進來挑揀些拿了去,問也不問。胭脂水粉口脂膏子,都叫她拿過。
這些東西,擱原來她都不會當回事兒,拿也就拿了,她多得是。可自從她拿了自己嫁妝為周家平了債,又置下這宅子,身上已然不剩什麼錢。首飾也就妝奩裡剩下的一些,平日裡戴戴的。因著沒錢,那兩個家丁叫她辭了,貼身服侍的兩個丫鬟放回了沈府。這會兒光淋淋她一個,在周家孤立無援。
是以,她也氣惱周安心總拿她首飾脂粉這事兒,與周安良抱怨過,得的話卻是:“你這些東西可多,給她幾個用用有什麼?安心打小沒用過這些,自然新鮮,你便大度些。況且你又不是就一兩個,分些給她怎麼了?做嫂子的,理應遷就小姑些。”
她再是要分辯的,周安良又拿《女戒》裡的話來壓她。說她也是大戶人家裡讀了書的,這些個如何不知。敬順丈夫、曲從姑舅、和順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