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是榮郡王?”
“不一定,”辛大人回過頭,耐心地解釋,“郡王按制有一個郡王妃,兩名側妃,這是上玉牒的,其餘妾或者姬妾都不能上玉牒,郡王府若有客人留宿,有時候也會讓姬妾陪宿……為了王室血脈清白,通常姬妾不允許生兒育女,即便有孕也必須要落胎。”
易楚訝然,隨即想到吳氏或許是為了生下易齊才離開了郡王府,而父親向來仁慈寬厚不會見死不救,收留她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正躑躅著,聽辛大人續道,“你娘過世後不到半年,吳氏去了河間府,四年前重回京都,開了家妓院,叫知恩樓,就在不遠的罈子衚衕。差不多兩年前,吳氏與易齊開始相認,一直都斷斷續續地見面。她們見面的地方在三條衚衕儘裡頭的宅子……廟會前,她們見過好幾次。”
易楚咬唇不語,以往糾纏不解的謎團漸漸變得脈絡分明。
就是兩年前,易齊突然對衣著打扮開了竅,懂得鵝黃配柳綠,真紫襯青灰,不同的衣衫搭配不同的髮式,佩戴不同顏色大小的絹花。
還有來路不明的海天霞色絹紗、遇水不化的螺子黛、通體碧柳的玉鐲子……應該都是吳氏送的。
她們倆一起長大,基本上無話不說,可她將自己瞞得死死的,半點口風都不漏。
是怕自己知道她有個當老鴇的娘?
換作自己,恐怕也很難說出口。
還有廟會上,易齊怪異的舉止,她是想引起榮郡王的注意,想偷偷地見他一面?
別人不知道吳氏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可吳氏定然清楚。
或者,易齊已經知道榮郡王就是她的父親,急著想過去,才不小心衝撞了自己。
難怪易齊生病時一個勁地說她不是有意的。
易楚心裡酸酸的,開始心疼易齊。
有秘密憋在心裡不能跟別人訴說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一點她深有體會。尤其易齊是關於她的爹孃。
相較之下,自己已是幸運,雖然孃親不在了,但父親卻是天下最體貼最知心的好父親。
而易齊,娘無法相認,她爹……榮郡王會認她嗎?
許是燈油燃盡,火苗晃悠一下,無聲無息地滅了。
靜夜裡,門外的落雨聲格外清晰,滴滴答答,無休無止。
易楚輕嘆口氣,摸索著去尋火摺子,冷不防撞上一個人,她正要閃開,那人卻伸手攬住她的腰際,往懷裡送。
“你……放手!”易楚一驚之下尖叫出聲,很快回過神,掙扎著掰他的手。
辛大人卻不放開,手愈加收緊,將她牢牢地箍在胸前。他的唇慢慢下移,溫熱的氣息撲進她耳際,聲音低卻清晰,“阿楚,你記住,我姓杜,名叫杜仲,杜甫的杜,仲尼的仲……如果有天我死了,至少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易楚驟然失了力氣……
第28章 質問
雨越發地大,白線般從屋簷的青瓦垂下,門前石階上水花此起彼伏。
連綿的雨聲夾雜著壓抑著的抽泣嗚咽。
易楚俯在羅漢榻上已不知哭了多久,似乎自辛大人離開後,她的眼淚就沒有停止過。
他答應以後不會再私下找她,本來是應該輕鬆的事,可她感覺卻空茫茫地失落,心裡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終於哭聲漸歇,易楚慢慢抬頭,順手抓起身旁柔軟的織物,拭去臉上的淚。
點燃火摺子換過燈芯,屋子亮起一圈昏黃的燈暈。
易楚這才發現適才拭淚的竟然是剛繡好的喜帕,金線繡成的蓮花暈染上斑駁的紅色。
喜帕沾了淚,無論怎樣都是不吉利的。
易楚心一橫,用剪刀將喜帕剪了個粉碎。
暗夜裡,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轉瞬淹沒在風雨中。
雨不停不休地下了兩日,第三天,陽光終於穿透了雲層普照下來。院子裡灑落滿地枯葉,葉片上殘留的雨滴,折射著金黃的光線,發散出璀璨的霞光。
秋風混雜著泥土溼潤的馥郁氣息,令人耳目一新神清氣爽。
雨過天晴,沉悶兩天的曉望街一早就喧鬧起來。
商販趕著滿載煤炭柴火的牛車、騾車,壯實的漢子挑著盛了白菜蘿蔔的籮筐,包著粗布頭巾的農婦拎著捆了翅翼雙腳的雞鴨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曉望街頓時充滿了軋軋的車輪聲,咯咯的雞鴨聲還有熟人間熱切的應酬問好聲。
濟世堂也罕見地比平日早開了一刻鐘。
經過兩天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