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兵器落地的聲音。
易楚疑惑地睜開眼,果然兩位兵士的長刀已砰然落地,而面前多了位身穿金色飛魚服的男子。
男子身材挺拔,氣宇軒昂,手握繡春刀,臉上一張銀色面具映著夕陽折射出耀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這不正是那位錦衣衛特使辛大人?
“中元節,怨氣重,最好少動干戈,免得夜裡冤魂上門。”辛大人傲然而立,語氣陰冷得如同冬日屋簷下懸掛的冰凌。
兵士聽得毛骨悚然,支吾著解釋,“是榮郡王下的令,小人不敢抗命。”
辛大人淡淡開口:“原話說給他聽。”
兵士應一聲,俯身撿起地上長刀,退步離開。
易楚長吁口氣,目光轉向辛大人,只覺得面具後面那雙黑眸幽深閃亮,好像一潭古泉,隱藏著萬千波瀾。
應該上前道謝還是一走了之?
這種身份的人,最好是敬而遠之,少瓜葛為好。
時隔月餘,他應該早就不記得自己是誰,就是撒腿跑了也沒什麼。
可是,畢竟是救命之恩……
眼見胡玫已跪在辛大人腳前叩謝,易楚也亦步亦趨地上前,跟著跪下,“民女叩謝大人救命之恩。”
跪下那刻,易楚彷彿又聞到了熟悉的艾草香味。
淺淺淡淡,卻彌久不散。
易楚一愣,視線順著眼前的粉底皂靴慢慢上移,是金線密密綴著波浪紋的袍擺,再然後,是塊色黑如漆的墨玉,和青蓮色繡著步步高昇紋樣的荷包,最後停在握著刀柄的手上,
小麥色的肌膚,手指勻稱修長,骨節分明卻並不象尋常習武人那麼粗大。
易楚深吸口氣,復低頭,靜靜等著辛大人叫起的聲音。
路面被熾熱的陽光曬了大半天,有溫熱的感覺絲絲滲入體內,小腿處被踢到的部位被石子硌著,似乎更疼了。
她輕輕挪動了下~身子。
終於,頭頂傳來冷漠的聲音,“起吧,以後在外面少惹事生非。”
易楚抖了下,才忍痛起身,又福了福,正要離開,聽到辛大人的話,“上次的藥丸很有效。”
藥丸?
是配給趙七公子醫治心疾的藥,還是……
易楚不敢多想,撿起地上胡二的藍布口袋,招呼著易齊離開。
走至拐角處,無意中回頭,卻發現辛大人仍在。
夕陽照著他金色的衣衫發散出萬千光芒,他如同天神般籠在金霧裡,神聖高遠得教人忍不住去膜拜。
易楚卻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句話,神仙雖好,卻是寂寞的。
辛大人,這般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是寂寞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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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時候,四人精神煥發興致高昂,回去的時候胡玫扶著受傷的胡二走在前頭,易楚跟易齊合力抬著藍布口袋跟在後面,一個個象鬥敗了的公雞,沒精打采的。
胡二受傷不輕,那車伕許是練過功夫的,下手極重,嶄新的裋褐被劃破了一條大口子,露出裡面模糊的血肉。
易楚真心後怕,倘若馬鞭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沒準會生生去掉半條命。即便僥倖不死,可衣衫破了,被人瞧見肌膚,那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不論如何,自己是欠著胡二極大的人情,這人情即便是用命去抵也不為過。
而罪魁禍首……
易楚想起適才突如其來的大力,恨得牙癢癢,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易齊身上。
易齊低著頭,額前的劉海遮住了那雙魅惑的眼,瞧不清她的神色。可她周身卻散發著沮喪或者失望的氣息。
是因為沒能引起榮郡王的關注而沮喪?
易楚心裡又是一陣怨,強忍著腿上的疼痛加快了步伐。
回到醫館時,鴿灰的暮色已悄悄降臨,街道兩旁的屋舍裡燈盞次第亮起,城市的上空炊煙裊裊,充斥著飯菜的香氣。
易郎中瞧見四人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顧不得多問,先給胡二療傷。
總歸是男女有別,易楚不便在場,去廚房燒熱水,胡玫留在醫館下手。
火苗呼呼地著,易楚的心火也騰騰地往上冒,終於等水一開,就熄了火走到西廂房,也不敲門,猛地走了進去。
易齊剛換好衣服,正對著鏡子梳頭。見有人來,忙不迭地拿帕子將桌上一隻玉鐲掩住。
易楚眼尖,早看清是隻水頭極好的羊脂玉的鐲子,不由怒氣更勝。再瞧向易齊,狹長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