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八八的一堆事情,梁孺不懂,因為他壓根都不知道會宋貴貴為了這個難過。
緊趕慢趕地來到朱巷村的梁府,梁孺真正的家。本是自幼長大的地方,到了門口,他卻不是那麼想進去。朱門紅漆,他只需要輕輕釦門,看門管家李叔就會來開門。可咫尺距離,彷彿有座屏障無形中將梁孺與梁府隔開了。
舊時未離家門,未感人間冷暖,梁孺在這裡過的好不好並不自知。可自從離開朱巷,去了眉山鎮,心裡的感受就慢慢發生了改變。眉山鎮這個小鎮子,說不上繁華,卻稱得上熱鬧,鎮上的人也大多熱情。
在眉山酒館獨自用飯,梁孺才知道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是可以有說有笑的玩笑逗樂,不似梁府規規矩矩食不言寢不語,桌席之間只有碗筷交疊之音;
在瓊琚書院休席,梁孺才知道父親不都是高高在上的,母親是會擁抱她的孩子的,他親眼看見同窗的父親與他對詩吟句指導課業,同窗的母親給他帶來煲湯溫菜噓寒問暖,不似在梁府父親永遠不會正要看他,即使刻意掩飾,母親眼中也總會閃爍出一星半點的厭惡之情。
到了眉山鎮之後,梁孺知道,原先的十七年來過得如此平淡無味,甚至有點心酸。在眉山鎮的一年,雖然孤單,勝在自由。
壓了壓心裡的抗拒之感,梁孺還是扣門而入,答應祖奶奶的回來看她,就一定會回來。
開門的李叔見是梁孺回來了,眼中欣喜萬分,禁不住上前抱了抱他。梁孺笑了笑,就是梁府的這些下人,這些大哥二哥看不起瞧不上的人,陪伴他走過十幾個春夏秋冬,從頑童到少年。在梁孺心中,他們都是家人。
“祖奶奶在哪?”
“在寢房歇息了。”
“怎麼這麼早?”
“老太太最近不在舒服。”
梁孺頓時緊張起來:“奶奶她怎麼了,可有請郎中看過?”
李叔看了看梁孺,欲言又止,片刻後只道:“看過了,只說是體衰,如今天氣漸冷,一時適應不了氣候。”
梁孺立刻看出其中不對:“到底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這……”
“李叔你什麼時候跟我也吞吞吐吐來了?”
李叔一跺腳,橫了橫心,啐了一口道:“小少爺,許是我這個下人多事,在我看來,老太太的病純粹是被太太和二少爺氣的。”
梁孺臉色一沉,李叔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大宅院裡是非多,知道說到這裡了也不好再去問他,只是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去看看祖奶奶。”
“老爺他們還在正堂用飯呢,小少爺要不要先去……”
“不用,我去了說話不好聽,怕是惹他們都吃不下去了。”
梁孺說完特意繞過正堂,直奔祖奶奶的寢房,哪想半路上還是遇到了大哥梁斌。
梁斌今日正為了梁府掌權的事情與弟弟梁冀鬧了個大不愉快。梁家三子都已成人,按照朱巷的規矩,梁府的掌權在這一年也需要交接給孫輩。上次分家產,因著梁孺讓出了份子,填了空洞,梁斌的財產才勉強比二弟多了那麼一點。
雖然最後結果是多了,可是還是打了梁斌的臉。說什麼都是長子長孫,靠著三弟的貼補才會比二弟多出那麼個零頭,怎麼能說得過去。
財產上吃了悶頭虧,這次分掌權梁斌說什麼都分毫不讓。好在論才幹梁冀的的確確比他差了不少,這麼著這剛剛結束的第一回交手才沒讓梁冀母子佔足了便宜。可是這麼一鬧,比撕破臉皮沒好多少,可把老太太給氣壞了,連日裡鬧病不起。
梁斌思前想後,發現祖奶奶才是這局裡面的關鍵一棋。朱巷捧孝,因著這個孝字,祖奶奶選定的人,才是最後可以站住腳跟的。
梁斌剛想趁了空子去探望祖奶奶,乘機擁前伺候討好討好,未想這個節骨眼上樑孺卻回來了。
祖奶奶寵梁孺,這是個全梁府都知道的事情。莫說梁孺性子執拗,自幼就與兄長相處不和,就是與父親也偶有衝撞,目無尊長。可就是這般,梁孺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受過體罰,祖奶奶把他護在手裡,除了打架受過傷,家法根本就沒有捱過。
梁斌心情本就不好,看見梁孺更加鬱悶,白了白眼,也不想多客套:“你怎麼回來了。”
梁孺哼了一聲:“這是我家,我怎麼不能回來。”
“你從未把這裡當過你家。”
“那又怎麼樣,當不當這裡都是我家,我看戌時回來就戌時回來,愛寅時進大哥的房間就能寅時進,衙門口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