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鄰街的這間西洋糕點鋪掌櫃算得精到,因楊柳縣多是小康之家,糕點定價太貴肯定沒多少人願意買。他們便將每樣點心做得小小的,只夠吃一兩口。用料少了,定價略低些,一般小康之家也能買得起。
一小個泡螺,江月兒啊嗚兩口就吃完了,眼睛不自覺飄到了旁邊:香馥馥白軟軟的泡螺他竟捏在手裡,一點也沒吃!
江月兒舔了舔嘴唇,然後,摸了摸肚皮:好香,好像肚子又開始叫了哎!
杜衍:“……”不是知道吃就是知道玩,跟這麼個小丫頭較上勁真是跌份。
“給你了。”
泡螺塞到江月兒手裡,看到對方因為吃驚而張大的嘴巴時,杜衍心想:這樣子,真跟她養的那隻小蛙一樣,一樣笨!哼!
還不等江月兒把另一個泡螺幹掉,杜衍已經有了第二個計劃的雛形:因為做夢而討厭他,雖然的確像小胖妞能幹出來的事,但她知道的關於他家的訊息,到底怎麼才能全把它挖出來呢?還有,她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等回去之後,杜衍就開始後悔自己一時心軟把泡螺給了小胖妞。
杜氏這回氣得不輕,為著杜衍偷跑,打了他五下手板子不說,還罰他在牆角反省一個時辰,晚飯前還要交份認錯書上來。另外,又停了他的零用錢。
為著他一賭氣,害得嚴家人跟著一道操心不說,他就不怕又被拐一次嗎?
損失太慘重了!還就為了小胖妞那一個夢……
倒是江月兒,杜氏看她為了追杜衍被大太陽曬得面板燙燙的,忙給她擦了汗,又拿蘆薈塗抹了患處,摟在懷裡可是心疼了好一時。
忙忙亂亂地過了一箇中午,哄了女兒入睡,杜氏才想起來還有件事沒辦。
從銀匣子裡取出二十文給阿青:“買泡螺的錢,拿著。”
阿青笑得傻呵呵的直襬手:“這有什麼,二十文錢罷了,娘子你是沒看見,月姐兒哭得可慘,我看得真是心疼哩,買個泡螺哄哄她算什麼。”
杜氏當然不能佔她的便宜,硬將錢塞她手裡:“拿著,你手上能有多少月錢糟踐的?往後再別慣著他們,自己多攢兩個吃不了虧!”
阿青嘿嘿直笑,也不推辭,一看便知沒聽進去。
杜氏暗暗嘆了口氣:月丫兒因生得喜氣又活潑,自小特別招大人孩子的稀罕。加上她還貪吃,有些婦人們就愛給她個瓜兒果兒的逗逗她。她若是從十里街由頭走到尾,不說“擲果盈車”,收的吃食也能有小半簍子。
這樣一個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杜氏自覺對她管教足夠嚴厲了,莫不是還是帶了些驕縱之氣,才叫衍哥兒覺得受了委屈,竟氣得要一走了之了?
杜氏這一想便停不下來了,直到下晌丈夫回了家,聽了她的新愁緒,笑道:“沒有那樣複雜,說到底,這些孩子們如何行事還是著落在大人身上。”
“怎麼說?”
“這事起因在月丫兒,你若只罰衍哥兒,自然不公——”
“你不是不曉得,月丫兒今日臉都曬傷了,我給她敷藥可是疼得哭了好一氣,我再罰她,怎下得了手。”杜氏也知道自己不對,說到最後,聲氣兒越發弱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江棟問道:“你還真信了衍哥兒說的,他要吃泡螺,月丫兒罵他貪吃鬼的鬼話?”
杜氏嗔道:“你當我傻?他真要吃泡螺,怎會又給了月丫兒?”
江棟道:“那便是了。衍哥兒這是給月丫兒遮掩,想想他平時怎樣的性子?能氣得他要走,怎會是這樣小孩子似的絆嘴?月丫兒必是做了極傷人的事。只是孩子們不願意說,如今和好了,我們也不必再生事端。但你我得心裡明白,衍哥兒心重,要想他真當自己是江家人,與我們貼心,我們就須得做在頭裡,不能叫他那點委屈憋在心裡。”
杜氏已完全明白了,便問:“那你說,該怎樣做?”
江棟道:“今日你這一罰,看在衍哥兒眼裡,便是你偏袒自己親生的女兒。孩子們也是會看大人臉色的,月丫兒曉得你心疼她多一些,還不要仗著你的勢氣焰再高几分?此消彼長,衍哥兒怎地就不委屈了?”
杜氏遲疑道:“……那你的意思?”
江棟道:“如今你做了紅臉,這白臉便由我來做罷。”
江家夫妻商量的結果便是,吃完晚飯已經跑到大桑樹下玩的江月兒被她阿爹叫回來要罰她一個時辰的站。
江月兒到底還是個懂道理的孩子,聽完阿爹的訓斥,噘著個嘴還是站到了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