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兇。”
江棟卻並未像平常一樣安慰她,而是道:“你確實不對,但不是這一點。”
杜氏不明所以:“那夫君是說?”
江棟道:“你仔細想想,你對月丫兒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杜氏道:“可我那也是為她好啊!”
“我知道。可月丫兒才四歲,不管她是打人也好,扒男娃的褲子也好,說到底,也只是無知小兒淘氣罷了,你為何如此緊張?”
“我——”
江棟擺擺手,聲音壓低了些:“我明白的。此事我也有責任,我不該把月丫兒那夢的厲害說與你聽,弄得你現在竟草木皆兵起來,月丫兒稍有出格之處,你便如驚弓之鳥。”
“我……”杜氏想反駁,卻發現,丈夫的話的確說中了她的心病:自從香山寺求籤回來後,她的確生怕月丫兒有一星半點與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雖然表面上待她一如往常,可就如丈夫所言,只要月丫兒稍一出格,她便打心底惶恐。
原本她以為這惶恐只是害怕女兒被人當作談資,但深一想來,這惶恐何償不是她怕女兒被人注意上嗎?
江棟又道:“也怪我,不該叫你看住月丫兒,讓她不往外跑。若是我只叫你如先前一樣,把她當個普通孩子看,你也不至於這樣緊張。”
他說這個,杜氏便不得不反駁了:“夫君,這你想岔了。月丫兒太小,她萬一……”
低聲交談的夫妻二人並沒注意到,寬大的架子床上,一雙大眼睛正震驚地望著他們:原來,她是因為做了那個夢,阿爹阿孃才把她關在家裡,不許她出門的!
那……
第14章
聽完杜氏的解釋,江棟不以為意:“小孩子家的,忘性大。你看這些日子過去了,月丫兒什麼時候還提過做夢的事?而且無名大師也說過,現在她的夢已經不妨事了。孩子也怕是早就忘了這夢,反倒是我們,還時時記在心上,不敢放下。這樣的話,早晚會使人注意到你我的不同!”到最後,江棟語氣不由重了些。
“那夫君說,我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江棟吐出一口氣:“你也必須把夢的事忘了,咱們一家子還跟以前一樣,只當那就是一場夢,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可……可要怎麼忘?月丫兒畢竟還說過,往後我們家還有一大劫——”
“這件事,過了今天,你以後也不要再提。”江棟聲音低到幾不可聞:“那天月丫兒是怎麼說的?你可還記得?”
記得!怎麼會忘呢?
江月兒想說,她的夢是從一個夜晚開始。那天夜裡,家裡突然來了一個人。那人走後,阿爹立即讓她和阿孃胡亂收拾了些細軟連夜出了城。一家三口匆忙登上一條烏篷船,還沒走多久,就聽身後追兵的呼喝聲。
火把照映著阿孃絕望到空洞的臉,她的自責清晰地傳入江月兒的耳中:“都怪我……若不是當年我看中了敬遠那個孩子,執意留下他,就不會引來今日這等禍事,都怪我!都怪我!”
阿孃的痛悔如一根刺一般扎入她的心中:敬遠,顧敬遠嗎?這禍事是他引來的?這禍事,是他引來的!
江月兒茫然地望著阿孃的臉,她想問,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卻被跳上船的官兵打斷,他們一擁而上,將她押出船艙,最後,在出艙之時她一腳踏空,跌進了烏沉沉的河水之中!
深秋的河水冷得扎人骨頭,那種被河水淹沒的窒息感……江月兒的回憶被吸入那個黑色的漩渦中,她恐懼地打著哆嗦,說不出一句話。
身邊阿爹阿孃的談話像隔了重天地,她倏然生出渺遠的空闊感,一時分不出真幻。
“那你還記得你我為什麼會被抓?”
為什麼?因為顧敬遠!
“月丫兒說過,因為那個叫顧敬遠的孩子。”杜氏也這樣說道。
“那現在顧敬遠在哪?”
“看夫君說的,月丫兒只說過顧敬遠是我們從朋友家領養來的,又沒說過他是哪位朋友家的孩子,我又從何得知?”
在這!阿爹,顧敬遠在這兒!在咱們家!
江月兒想叫,卻發現,她好像說不出話了!她急得抬起手臂想捶床!
只聽江棟又道:“那麼,我們現在收養的是誰?”
杜氏答道:“衍哥兒啊,怎麼——夫君的意思,是我們收養了衍哥兒,那顧敬遠就與我們沒關係了,是嗎?”
“不錯,何況,月丫兒的夢境原本就是殘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