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認同道:“這不是精明,這是為人處世之道。你有所求,就有所失,很公平的。”
阿瑜慢慢眨眼道:“好吧。”
三伏天裡大地熱得發燙,國公府京郊的莊子也不都是用來屯糧的,有些溫泉莊子或是臨湖莊子,也能用來待客或是消暑。
可是程卓玉去的這個,就是個名副其實的農莊。她沒下車,便能聽見田間的蛙叫,還有莊裡的百姓大聲講話閒聊的聲音,煩亂而陌生。
程卓玉已經沒有再哭了,一雙眼睛通紅著,裙角的冰綢也扯爛了一塊,袖口的鑲邊更是被她揉出了絲線。
今早上,她披著寢衣見了兄長,可兄長卻冷著臉,說她陷害程寶瑜的事體祖父祖母已經知道了,並對她極失望,所以現在就要讓她去莊子裡閉門思過,直到祖母消了氣。
程卓玉簡直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傷到了。
她無論怎樣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兄長竟會把她給出賣了。
她驀地流下眼淚,扯著程卓然的袖口道:“兄長,你就這麼討厭我麼?自從程寶瑜來,你瘋魔一般地迴護她!我說的那些都是實話,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都忘了孃親是怎麼交代你的!”
程卓然把她的手緩緩褪下,一字一句冷定道:“阿玉,哥從沒忘記娘是怎麼交代我照顧你的。所以我才會這樣做。理解麼?”
程卓玉的頭髮散亂,她扶著桌沿邊冷笑邊流淚,指著他嘶啞尖厲道:“你根本是忘了!你怎麼這麼愚蠢,你在我和程寶瑜之間選了她,你把一個相見不到一年的小丫頭當成了你的親妹妹。”
她一字一句道:“我恨你。”
程卓然有些無奈,但是並沒有愧疚,他只是搖搖頭道:“你錯了,卓玉。這些年是兄長沒有照顧好你,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的程卓玉,沒來京城的程卓玉,還是個手心暖暖,說話甜甜,在他難過時候會把最愛的酥油鮑螺給他,陪著哥哥說話的小妹妹,是那個在病重的母親床頭嗚嗚哭泣,一日復一日不肯離去的,帶著赤子之心的小女孩。
程卓然嘆氣,繼續道:“不論你怎麼想,但你終究會明白,哥哥是為了你好。”他無法再解釋更多,因為他絕不會去說任何祖父祖母的是非,所以這一切都得由他承擔。
程卓玉茫然看著他,半晌哭泣道:“哥哥……求求你,你去求祖母好不好,我不要走……我在京城這麼多年,我才是真正的貴女,他們怎麼能讓我去那種地方,說甚麼修行,就是想讓我死!”
程卓然道:“不是祖母的意思,她說只要你認錯,就不追究,但這是我的意思。”
程卓玉瞪大眼睛,三兩步走進他,像是瘋了一樣打量這個兄長,又耷拉下眉頭,捂著臉哭泣起來。
她哭得這樣傷心,已經顧不得多年養尊處優的儀態,可是她的兄長絲毫不動容,只是聲音沉肅道:“卓玉,快到點了,你準備一下,不然哥哥只能把你綁上去了。你不想這樣的罷?”
程卓玉憎恨地尖聲道:“你放開我!我要去見祖母祖父!他們一定不會像你一樣噁心!”
程卓然低下頭,還是面無表情轉身吩咐道:“叫幾個健壯的婆子來。”
程卓玉是被“請”上騾車的。
她柔柔弱弱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依她的驕傲,亦是寧可去莊子,也不願意在家裡當眾哭鬧的。之前她哭,只是因為她以為程卓然會心軟,但他沒有心軟。
所以她再也不哭了。
程卓玉的心口砰砰跳了起來。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她好恨,恨不得親手弄死程寶瑜,再讓程卓然生不如死。但是她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瞧著車頂的紋路半晌,緩緩捏緊了拳。程卓然說,等她回到國公府,她就能嫁人了,但前提是她的表現要端正。
程卓玉心中冷笑出聲,面上卻露出一個柔弱堅強的微笑。
這頭阿瑜被告知,自己下半日要和大長公主出去一趟。
阿瑜打個呵欠,懶洋洋地耷拉在榻上道:“知曉啦,你再去問問祖母,我這是要去哪兒啊?”
佩扇微笑著道:“聽老太太說,是要帶您去梅家。”
阿瑜一下皺起眉,疑惑地抬頭道:“甚麼梅家?梅花的梅?”
佩扇心裡流淚,還是恭敬道:“……是。”
阿瑜立馬道:“那我不去!”
佩扇勸了幾句,可是全然沒用,直到佩劍進來,給了她一個眼刀,意思大約是你個廢物,真是沒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