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不能拿出來舉例了,但前面一些朝代也有類似的事例,只不過不那麼明顯罷了。
章惇說道:“它就是太保所說的穿衣論?”
“正是,但它比穿衣服更復雜,天冷了,大家都知道新增衣服,天熱了,大家都知道減少衣服。然而放在一個國家,想透過種種迷霧與爭議,找到正確的調節之路,卻是很難很難。”
“不過有的還是能看到的,比如國家經濟,陛下即位之初,財政困難,不得己,介甫公斂財充塞國庫,但現在國庫漸漸充盈,又增加了新的財源,因此我不斷地寬賦。然而沒有介甫公將國庫充盈,我又何德何能進行種種寬賦之舉?這也是一種調節。”
“人口膨脹,耕地緊張,會加劇兼併發生,國家就必須用一些政策控制兼併蔓延,這也是一種調節。”
“但還有的,我沒有看到,或者看到了,卻找不到化解之路,比如越來越多的宗室子弟,不供養不可能,但供養之,幾十年後恐怕連內庫的收入也承擔不了。可我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也不是沒有辦法。
兒孫自有兒孫福了,比如未來的彼岸,若是王鉅子孫多了怎麼辦,三脈各留一人擔當那個名義上的國主,餘下的人自己謀生去吧。
但王巨敢說出來麼?
蘇轍問:“這麼說,介甫公變法是對的了?”
王巨沒有回答這個敏感的話題,而是說道:“介甫公實際不能稱為變法,而是改革,何謂祖宗家法,齊人寬民,有限度的節制武將之權,這才是真正的祖宗家法。就象章子厚所說的,無論冬天穿厚衣,夏天穿薄衣,必須穿衣服。衣是法,變的只是衣服的多少厚薄。如果說介甫公是變法,那麼祖宗家法那就不叫法,而是為道,大宋的治國之道!”
也就是王安石與王巨所做的,並不是真正違反了所謂的祖宗家法,還是調節,只是調節的幅度比較大罷了。
算不算詭辨呢?
有的大臣在沉思。
但王巨又說了一句:“諸公,臨近三月,五月端午過後,我就要去陝西了,因此現在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這麼快?”蔡卞訝然。
“我說過六年,三年京城,三年西北,我非君子,但同樣一言,駟馬難追!三年時間快到了……”
…………
“範公,此子執政後,天下再次紛紛嚷嚷,但與王安石不同,此子頗會收買人心,危害更大。”程頤說道。
他指的紛紛嚷嚷,正是山陵灘塗湖澤的承包制度。
只要它在執行著,爭議聲與不滿聲就會繼續著。
除非兩條,王巨執政十年,能承包的山陵灘塗湖澤差不多都承包下去了,大家也接受了現狀,爭議聲也就自然消失了。可王巨那可能執政十年?
或者強行委派官員整理所有無主的山陵灘塗湖澤,不管有沒有實際的主人,只要不在各縣的田冊上,都是無主之地,全部整理出來,承包給百姓。且不說這麼做,會引起多大的抗議,同樣時間也來不及了。
總之,它是一個半吊子的變法。
不過王巨也未指望過能全面執行下去,就象唐朝的均田制,能執行多少就是多少吧。
但與王安石不同,王巨雖然用了一些嚴厲的處罰來保障各條措施的落實,不過也有恩的一面。
比如銀行司的分紅,對利民監的一再讓利,其實就是一種拉攏分化。
還有去年的三千萬,這個三千萬也算是一種紅利,但這個三千萬採辦主要就是放在了北方。
北方才是各個豪強勢力的範圍,但為何放在北方,這也是一種拉攏分化,那怕運費多一點,成本高一點,也要用這個三千萬商貨的利潤,買動部分豪強的心。
不止這三千萬,今年用金銀收回那些借條了,同時還繼續與各個商賈,實際就是各個豪強搭成一系列未來的合作意向。
因此相比於王安石的變法,王巨執政後的種種措施,爭議聲與抗議聲要小得多。
甚至因此越來越多的中立派大臣,一些溫和的保守派大臣,也繼續倒向了王巨。
範祖禹說道:“何止啊,就象京城的那個小小懷孕案,你以為是誰做的?”
資治修完了,其他幾本書也修完了,這些耆老們繼續留在洛陽不走,便到處串門了,在這些人當中,小程地位不算高的,但他在授學,有很多學生,因此在影響力上不差,所以範祖禹來到了程家所在的私塾,這才有了這番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