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惶惶,守軍不過兩萬老弱殘兵,公子若揮師而來,未必不能唾手而得。然畢竟有故舊之情,詡恐公子難在舊君之前自處,因而不宜再取洛陽。當今之勢,當以涼州、三輔、弘農為根基,聯絡徐晃、高順等舊部,安撫吏民,修築城邑,廣積錢糧,稍募軍士,以此自壯,坐待河北之定,而後謀動,此方為智。”
我忍不住一笑:這就是賈詡版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吧。
“最後,幫我老人家照顧好他們姐弟。”
我盯著這一行字反覆看了半天,才確定這真的出自那位傳說中的“老人家”賈詡之手。
但這還不是最後。
緊接著另外一種字型躍入眼簾。
“文和所言,乃大正之道,程昱稍添一二。主公當前之勢,攻取郡國輕而易舉,然兵力不足以盤踞天下,當徐圖穩進,緩步經營,切忌一味攻佔,首尾難顧。更應簡拔文武,遍訪賢才,為己所用。至於留治郡國者,也需仔細斟酌,方可論定。”
我微微用力,將信紙摺疊起來遞給了同我一起看信的賈羽:“收好了。”
她開啟專門設立的檔案箱,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兩位大叔在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我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休養生息,積蓄力量,坐山觀虎鬥,最後漁翁得利。
對於這個建議,我十分贊同。
於是我在弘農繼續停留。
距離大漢王朝的首都、天子劉協的所在地洛陽城,不過四百五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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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我收到了一條壞訊息。
河東太守王邑折斷了我伸出去的橄欖枝,義正言辭地將我派出去的撫慰使痛斥了一頓,並用一封罵書將我狠狠批駁得喪心病狂。
“王邑雖然魯鈍,無力安定天下,但仍知天地君臣父子。河北已然大亂,四方刀兵正凶,馬涼州尚在親歷矢石,將軍便如此肆意妄為,恐非大孝、大忠,恐非大仁、大智,恐非大勇、大義!邑所治不過區區河東,蕞爾一郡,所率兵馬不過步弓兩千,但將軍若想伸手來取,小心傷了自己的手心!”
這個在亂世之中鬱郁不得志的兩千石官員,似乎扔在堅持自己所謂的原則和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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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過去,河東再次傳來訊息。
來信的不是王邑,是就任平陽國相的徐晃。
“主公如晤:
晃在平陽一年,磨刀已久,驟聞主公令信,不勝欣喜。河東太守王邑,拒不肯降,已被晃生擒於安邑城,不日將送抵弘農主公處,河東郡至此再不姓劉。
屬下徐晃河東安邑謹拜以聞。”
看著最後一句話,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徐晃什麼時候會用這種修辭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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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天過去,河內郡也傳來喜訊。
“主公如晤:
河內太守武能,無才無德,料也無用,已被某一刀殺了。
高順謹拜。”
我拍了拍案几上薄薄的半張紙片,再一次哈哈大笑。
高順啊高順……
等等!
在河內郡做官的,除了溫縣縣令高順之外,好像還有一個人吧?
朝歌長……李典。
我輕輕撫著高順的簡訊,心中忽然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這時,陳到快步衝進了廳堂:“徐晃派人將王邑押送過來了。”
我猛一抬頭:“在哪裡?”
“已進城了。”
46河東與河內
出於多方面的考慮,我決定親自前去迎接。
在半路上,我甚至已經擬好了劇本。
一見到王邑就立刻親自解開他身上縱橫交錯的粗重繩索,讓他從內心感受到我對他的重視與關懷,從而迅速倒向我方陣營。
但是……現實並不像我想象中那樣,王邑並沒有被五花大綁嚴密盯防著,而是乘坐著一架馬車緩緩駛入城中,隨行不過兩名騎兵。
“王府君,好久不見。”我站在馬車一側向他問候。
看到我迎了出來,王邑微有驚色,從車上跳下,低頭一揖:“拜見馬大都護!”
我微微一怔:馬大都護?
“王府君是在嘲笑我麼?”我苦笑著問道,我都如此不忠不孝不勇不智不仁不義,他還用漢朝的官位來稱呼我?
“王某已為階下之囚,大都護還以‘府君’相稱,難道不是在嘲笑王某?”他抬起頭來,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