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的鹿砲。
所謂“砲”,乃是一樣絕頂美食,一般是將醃製好的肉,用泥巴攪拌葦草包裹後入火塘烤透。而鬼谷的庖廚,則更講究些,選用是受熱更加均勻的紅土,搭配鹿肉,美食哉!
自從昨日在林中遭遇那三個地痞遊俠,差點受了他們的欺凌,莘奴越發覺得自己還是太過柔弱,倒要好好地食每一頓飯,將身子吃得再壯實一些才好。
儘管現在失了力氣,她還是點頭小聲道:“再多來些脯臘,要醮汁食……還要魚醢蒸豆……”
脯臘是曬乾的醃肉,切碎蒸熟便很順口,用它製成的羹更是公卿宴會的常物,可是平時不太嗜肉的小女子一口氣竟是點了滿滿的葷食,不能不叫王詡勾起了嘴角。
只摟住她微笑著低聲問:“怎麼懷了孩子?這麼嗜吃?”
這一句玩笑話,登時叫莘奴的渾身僵硬,屏息望向了王詡。
此時正當午後,陽光透過帷幔投射進來,在男人的臉上形成了光怪陸離的影。不知為何男人靜默了一會,聲音驟然變冷道:“之前憐你還小,生產不易,用了法子避孕,不過你也漸大了,總是要生的……”
這最後的“生”字吐出來如同食豆一般輕巧,沉穩如鬼谷子磁性的啞音,更是讓這事看起來沒有可值得大驚小怪的。
莘奴將馬上衝口而出的“不”字生生的嚥了下去,屏氣說道:“母親生我時便是難產,我怕我也會……”
王詡將帷幔撩撥開了一些,任憑陽光打在莘奴汗意未退的臉上,似乎是在揣度她話裡有幾分真意。
許是莘奴臉上的懼意太過濃烈,他終於放下了簾子道:“放心,你不會……”
這話說得模稜兩可,也不知是“你不會生”還是“你不會如母親一般”,便再沒了下文。
關於這些枕榻間的秘事,從來沒有人私下授予過莘奴,她的啟蒙夫子便是王詡。至於避孕或是生子對於她來說,也是玄奧得無所適從。
如今他卻說她該生了。這又讓莘奴未卜的前路籠上了層層陰霾。
屋內曖昧的氣息未散,王詡不愛奴婢們進屋服侍。屋裡床榻上倒是有個現成的奴婢,可是從方才裹進了被子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待得一桌案的肉食擺上後,王詡也不等還沒有緩過勁兒來的憊懶奴婢動手,乾脆自己用小木槌敲開了鹿砲外表烤乾了的厚泥,一股濃郁的肉香,順著泥縫宣洩了出來。敲開了乾硬的泥殼後,鹿肉裡的鮮美肉汁卻沒有半點喪失。他將桌案拉拽到床邊,淨過手取了鹿肉徒手撕成細條,直接送到還賴在床榻上的莘奴的嘴裡,有時還要用手指揩拭一下她油膩膩的嘴角,免得淌下的油脂蹭到被子上。
一時間,吃相沒有規矩得很。渾然失了讀書通禮之人的教養。
不過這倒沒什麼稀奇的。莘奴身子根底體弱,稍微累到,就會嬌慣憊懶。有些習慣一旦養成,也是讓人察覺不到詭異。像這樣隱秘的雲雨後,王詡反過頭來照顧自己的小私奴,對於二人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莘奴吃了幾口後,有了些氣力,便裹著被子起身,披頭散髮地坐起來張望著滿桌子的菜。原本點食的時候,點得甚是兇猛,可是真吃上時,幾塊鹿砲便讓她吃得有些噎住了。
深知她脾胃毛病的王詡,便用銅勺舀著菹齏熬煮的微微帶酸的清湯給她解膩。
剛到十八歲的年紀,不會在自憐自愛的情緒裡浸染得太久。
莘奴覺得此番出來,自己的確增長了不少見識,一想到回到谷中,只怕不知何時才能像現在這般四處開闊眼界,倒也陡然生出了些精神,反過頭來,替王詡添飯加羹,小心翼翼地跟他說,自己還想再逛一逛集市。
也許是因為莘奴剛剛替他做完了一筆厚利生意的緣故,王詡倒是允得很痛快。
這般耽誤了半天的功夫,吃過了延遲的午飯,莘奴有心洗一洗,又怕沐浴之後集市散了,只簡單地蹲在內室洗漱之用的水桶旁,用銅勺舀水洗了洗下面,便起身換衣去了。
王詡帶著莘奴出去又再逛一逛。姑姑節,讓這座原本熱鬧的城郭愈加人頭攢動。
王詡讓莘奴換成普通女子常見的裙裝,帶上了輕薄些的大沿紗帽,帶著她去巡查了城郭裡的幾處產業,然後二人身後只有兩個隨身的護衛,融入到了當地民眾的歡騰樂海里去了。
莘奴以前久居谷內,只知道自從王詡主事一來,谷裡原本略顯清貧的日子愈加奢靡,卻不知這錢利的來處,要知道鬼谷收徒,弟子們繳納的學費是遠遠支撐不了那種日日肉糜,頓頓脯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