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幕時,儘管損失很大,但大家前進的速度、步驟、陣型卻毫無改變,只有整肅嚴訓的鐵軍,才會有這般看透生死的從容。
雙向的箭雨,組成了兩道連天的黑幕,模糊了瀋陽城的城牆,模糊了人們的眼界。在遠處觀戰的吳襄的眼中,瀋陽城忽然如海市蜃樓一般,虛幻地搖擺起來,吳襄眨了眨眼,將眼淚風乾,而瀋陽城依然是那樣的飄渺。
總攻前,所有的人都認可吳襄留下,不僅僅因為他的本事,更重要的是吳襄的身份,只有他,才能在吳三桂、祖大壽、曹文耀等人陣亡後,有資格統領遼東軍。吳襄望著眼前的戰事,心中泣血,兒子太鑽牛角尖,想不開也看不開,但身為父親,卻只能任由兒子慷慨赴死。而什麼也不能做。因為他還有一份職責要堅守:等兒子、大舅哥死去後,好接管他們的權力。這份職責,又豈能是一般人所能承擔的?
兩道斜斜的雨幕,生生而不息,連綿而不絕。遮天蔽日,吳三桂覺得眼前黑了許多,但光線的減弱,反而叫吳三桂清醒起來,他何必非要死在這裡?衣錦還鄉,京城遊街,面聖誇功,難道不是他應該得的嗎?既然這一切都是應該的,他又何必矯情?
吳三桂發一聲喊,嘯音撕裂空間,響徹天際,也由他這聲喊,之前默默攻城的明軍,才猛地爆出一聲怒吼。向前跑去。那片巍峨的城池已經觸手可及,兩側的雲梯,已經開始了架設,此時,城頭上,開始落下各種武器,滾木、擂石、火轆、火油、鐵水、熱糞。
硝煙逐漸瀰漫,硝煙中,大明士兵執著的將雲梯架了上去。他們使用的,又叫做飛梯。就是在雲梯的前端,安裝上三四個輪子,只要搭在牆上,便可以迅速的推上去,推上去,直到啪嗒一聲,雲梯震了兩震之後,便可以固定了。
仍然是吳三桂,第一個登上雲梯,兩側雲梯上的先行者,分別是祖大壽和曹文耀。再然後……無數的大明士兵,開始蜂擁而上。
弓箭手在拼命的對射,為了今天的決戰,明軍特意將弓弦鬆了兩分,以減弱單次施射的力道,更便於箭手不斷的射擊,儘管力道減弱,卻可以增加速度和密度。他們全體放棄了火器,因為火銃威力再是巨大,也只能施放一次,因此,整個瀋陽城下,是多達兩萬人的弓箭手。
城牆上,碟垛因為被摧毀了,很多敵軍,半懸空著身子還擊,只要有一支奪命的羽箭飛來,人便會跌下去。隨著明軍越來越近,城上掉落的身影,不斷增多起來。
很多從半空中落下的後金士兵,仍不忘自己的使命,勉力伸著手,抓住雲梯,腰腹用力,橫在梯子上,然後翻滾著滾下去,藉以將攻城的人砸下去。
吳三桂一腳高,一腳低,盾牌斜著向上,穆刀挑在對方的腰部,吐氣開聲,奮力將一名翻滾著砸下來的敵兵,高高地甩出去,長長的身影,宛若一個口袋,憑空飛進了箭幕之中,瞬間變成刺蝟,扭動著落了下去。
吳三桂靠在雲梯上,剛才因為是兩個人的重量,腳下的橫木斷了,吳三桂右腳勾住雲梯,肩膀靠著,右手刀柄掛著上一根橫木,身子一竄,大鳥般飛了一米高的距離,城頭,城頭上的敵軍,已經可以看清面孔了,那熟悉的狠辣,那熟悉的髮式,那熟悉的姿態,正在彎弓搭箭。
吳三桂躲不開,也沒想躲,只是將要害讓開,讓羽箭穿透甲冑,撞在胸骨上,鎖子甲咬住了箭頭,卻擋不住慣性,胸骨發出一聲悶響,但沒有斷。此時,距離城頭還有三步。
鏗,鏗的聲音響起,是敵人在用巨斧劈砍著雲梯,為了砍斷一架雲梯,敵人已經付出三條性命了,雲梯還是斷了,整個梯子向下一沉,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接著,是大幅度的顫動,藉著顫動的力道,吳三桂再次躍起,落在了牆頭。
箭雨還在不停的射上來,只一瞬間,吳三桂的後背,就中了兩箭,但好在新甲防護的面積很大,小傷。他甚至還借力向前衝了三步。
一名敵兵,靠坐在女牆上,正努力地拔著插在胸前的箭羽,抬頭看見了吳三桂,嚎叫一聲,猛地躍起向他撞來,碟垛被毀,城頭已經不適合立足,只要一撞,吳三桂就會摔下去。
吳三桂半旋轉身子,穆刀輕輕抹在對方的頸項處,腳下踩錯金步,前後一閃,再用切別摔法,用肩膀頂了一下對方,敵兵收勢不及摔了下去。
吳三桂連忙殺向女牆,他可不想被其他人給撞下去。遠方,三個受傷的敵兵,橫握著一杆長槍,齊步向前衝去,撞上了剛剛辛苦登城的四個明軍,三顆頭顱忽然飛起,而七具身軀,卻裹纏著摔下了城頭。
隨著登城士卒越來越多,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