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毛承禮怒吼出聲,嚇得海風都為之一停,船身猛地向前一探,琴師、教士、舞伶都連忙伸手找扶的東西,但全體海員,卻堅如磐嶽,毛承禮更是大步來到船頭,雙目炯炯,怒視前方的瀧馬號。平舉一碗酒,朗聲說道:“如今我兩家水師,兵合一處,將打一家,拱衛國家千里海防,真真是一件快事,請!”
阿禮冷眼看了看這個青年將軍,隨後把酒端起來,只抿了一口,便即放下。另一邊的鄭森,卻一飲而盡,還剩最後一口時,才發覺人家沒喝,一著急,差點嗆了出來。連忙用手一捂嘴,
“咳,咳,禮將軍,你幹嘛不飲?”
“鄭帥,我阿禮技不如人,輸你便輸了。今日送還海員,也是敬重福海這些漢子,但你,”毛承禮存心找茬,
“但你不配,為了你一家一姓的偉業,讓許多好男兒,喪命東海。這杯酒,你喝得下去,我可喝不了。”
“住口,放肆,混賬!”
迭聲的叱責聲響徹一片,這可是鄭家船上,當面罵主帥,這不找著鬧事兒嘛。但鄭森雙臂一展,場面立刻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遊移在兩個憤怒的將軍之間,時間越久,許多人地心中,就越發理解了阿禮。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說得好聽,但實際上呢?有多少人就應該去當那個墊背地,憑什麼?又有多少倖存者,能夠收穫最初的承諾?毛承祿、鄭森都屬於少爺兵出身,他們不像其他普通軍卒,要從基層一步一步的往上面熬,像祿帥這種,親披刀鋒的將軍,固然可敬。但從他一上戰場,身邊就圍繞著一群親兵護衛。
其他人呢,槍林彈雨過後。是一撥又一撥的兄弟倒下,能夠走過來的幸運兒,誰不是一身瘡疤,九死一生?為了照顧遇難戰友的家人,很多人都淪落成兵痞,打砸搶燒,為得就是那一句最後地懇求。
“替我照顧好家人。”
這種苦難。在阿禮身上,尤為劇烈。他還沒出孃胎就沒有了父親,其祖父、叔伯父輩,又都是遼東赫赫名將,“子如松等五人官至總兵,如梓等四人至參將…為遼東名將之家…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李氏十餘人皆戰死”。
有著如此輝煌地家世,其家境又是窮困潦倒。被毛文龍發現後。也是出於私心才收為義子,這種種經歷之下,他當然要比別人的負擔更重,也對基層官兵地苦難,體會更深。
因此他對於鄭家為了今後的安頓,而強行打贏一場海戰的設計,很是不滿。憤怒之火,勃然而動天地!
“禮將軍,”鄭森終究是蓋世英雄,他腦海中電光連閃。想到了多種應對。但最後開口,卻換成了最溫和的語氣:“鄭森知道錯了,你待如何?”
“…”阿禮愣怔一下,他終究不如鄭森,但現在箭在弦上,又怎能不發?
“我這裡有不情之請,憑鄭帥應下。那便是:立下字據。鄭家今後。永衛中華!”
“嗬嗬,”搞清楚阿禮究竟要什麼之後。鄭森感覺很無聊,他頗有些玩世不恭的說道:
“禮將軍請了,我鄭家人,說話算話,又豈會輕易反悔,何需字據呢?”
“但我阿禮不是!”
“你…”
鄭森望著阿禮,想象著李家父祖兩代地輝煌,他知道,有著阿禮身世經歷的人,對口頭上的承諾,看得很淡,他需要的是契約。但鄭家人又怎麼會這麼輕易低頭,鄭森冷冷一笑,
“如若不寫,便待如何?”
“戰火重燃,吾中華海軍,又豈畏一戰?這裡有錦繡一幅,請鄭帥過目!”
說著,阿禮從懷裡掏出一塊繡滿圖樣字句的綢緞,雙手奉上,一旁親兵連忙過去接了,再送給鄭森。展開仔細看了看之後,面無表情。將繡錦狠狠團成一團之後,塞進了袖子裡。
“禮將軍,你可有子嗣?”
“兩雙兒女。”
“但不知,”鄭森冷冷追問,“兩兒兩女,可都姓毛?”
“嘩啦”
毛承祿坐不住了,他老爹喜歡收乾兒子,這毛病天下聞名,但同樣,這也是毛家軍最大的一個忌諱,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把義父的功績,看成自己地榮耀,尤其現在這個講究認祖歸宗地時代裡。
毛承祿起身後,直接來到阿禮身邊,一伸手,按住了阿禮握刀的右手。他對這個弟弟,一直抱有適當的同情和尊重,當然,這樣的弟弟很多,祿帥的苦惱也就更多。
“鄭帥,今日只交還海員,毛某究竟是階下囚徒?”扭頭注目阿禮,“還是你的座上賓?都在鄭帥一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