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雄身上,充分體現了“人是會變的”這樣一個道理。因為人有慾望。田雄最開始就想跟著大帥四方征戰,等到戰爭結束,只要有命活著享受太平日子,那就算祖墳風水好。後來職位高了,大帥的名氣越來越大,勝仗也越來越多,田雄就想著多學點東西,將來回鄉之後,可以用國家給的薪水做點兒小買賣。但現在,他懂得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認同中國歷史上的另一條規律:
養賊自壯、擁兵自重、最後裂土分疆。
所以說,命運始終在跟你開著玩笑,田雄如果能留在內地,將幸福快樂。但他跟隨黃得功南征北戰,始終不能回鄉復員。到現在,他更是被國家給指派到西北詠歸城這邊,並且始終看不到回家的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田雄的心態徹底發生了變化。
從漢代起,中國人的版圖始終在擴張與萎縮之間來回遊蕩,原因很多了,其中一個就是:邊軍走得太遠、太久,國家不放心,將士不安心,到最後不是出現安祿山,就是出現嶽武穆。
詠歸城,詠歸城,聽這名字就透出一股子惆悵,一群百戰英豪,為國家南征北討,轉戰十年,到最後卻還是回不了家鄉,只能在國家疆土內的最邊緣地區,以“三更赤子詠歸去,四面黃風吹漠沙”這樣的歌詠形式,來表達渴望歸鄉的期盼。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以皇帝小朱、內閣洪承疇、楊嗣昌等人為代表的國家決策層,不是不明白這裡面的隱患,但確實沒辦法,現在武器換代,政體改革,新舊思想交鋒,各行各業各階層都需要重新定位社會角色,在這個大變革時期內,有些人必須經受住非人的考驗與磨難,透過了這個測試,就意味著你為國犧牲了你的一切,幸福、健康、愛情、親人,最重要的是……青春和生命。
熬過去了,您就是英雄,但卻是悲情英雄。用你一生的寂寞,換來萬世的讚揚。這一進一出,究竟是否值得,就看每個人的價值取向了。田雄顯然認為這樣做不值得。
他的通盤計劃很直接,先借馬匪黑雲之手,將馬得功拉下水,詠歸軍虎山大帥帳下,只有三大總兵。只要能得到小馬哥的支援,田雄就有把握統御全軍。
得到了小馬哥,田雄會借用噶爾丹來號令全體舊瓦剌匪幫,利用這些人造出聲勢,既讓國家不敢輕易撤換詠歸城的權力架構,也可以讓蒙古人對他們附耳聽令。
蒙古人最近日子過得非常好,放牧牛羊是他們的祖業,如今這份祖業可以換來各種消費品,日子越來越好,誰還想打仗?
將來田雄玩左右互搏的把戲時,蒙古人最多就是看熱鬧。只要沒有蒙古人的支援,國家想過來征剿詠歸軍,勢比登天還難。這樣詠歸城就可以技術上獨立了。
最後一個,黃得功非常欣賞張煌言,可張大人即將被自己的兄弟給刺殺;黃虎山非常寵愛噶爾丹,可義子卻被自己的兄弟給唆使叛國;黃大帥非常想解甲歸田,可這幸福卻被自己的兄弟給生生毀掉;而且大帥的胃病確實嚴重到可以“下達病危通知書”的地步。
這一連串的打擊,即便田雄不出手,我們這位赫赫有名的虎山大帥黃得功,也很難有命活下去了。更何況黑雲張彪這樣的馬匪,完全可以擔當刺殺大帥的罪名。
總之一句話,殺死張煌言,殺死黃得功,田雄踞詠歸城自立,在國家內亂不止的前提下,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
訊號,出現了。田雄心跳和呼吸同時變得急促起來,一道黑煙出現在千里鏡中。先是一股濃煙出現,這是前奏。目前的技術條件下,沒人可以做到從剛開始就擺弄出暗號。
一段長長的煙柱之後,兩短、一長,然後就是一段空白,隨後又是一股黑煙湧過來,但已經不是柱體,而是散亂的塵霧。
暗號沒錯。
張彪不是漢人,他只不過借用了漢人的名字。他真正的身份是舊瓦剌聯盟的武士。下手極為狠辣,暗號如果沒錯,證明張煌言一行都沒有生還的可能。
強忍著心跳過速,田雄先默默的數了十五下,這才把身子探出窗外,嘶聲吼著:
“來人,看看南方三十里處,怎麼會有黑煙!”
“…”
一切都如計劃進行,司哨官看到黑煙,立刻想到了黑雲張彪這個悍匪。並且提出推論:是否有連夜趕來的商隊遭到了暗算。
於是田雄領著這個司哨官,一起去見黃得功。
“張大人幾時走的?”
‘果然’田雄暗笑,大帥果然先想到了張大人,因為商隊過來,都要提前派遣馬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