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沉默下來,盧栩道:“你既然已決定嫁給季泓,便不該再跑出來,更不該來找縉兒。還請離開吧!”阿寶仍是不說話,盧栩看了她片刻,突然起身,跪倒在她腳邊。阿寶驚得連連後退,忙要扶起他,卻聽他說道:“袁姑娘,你有袁丞相與謝家相護,便是闖出天大的禍事,也能化險為夷,縉兒卻不能。一旦天子動怒,不止縉兒,盧氏滿門都將不保,請你高抬貴手,莫要再糾纏下去了!”
阿寶僵在那裡,盧栩這一跪,已是徹底斷了她與盧縉的可能,世上哪有公爹跪兒媳之理,便是二人能在一起,阿寶要如何面對盧栩?又豈能被盧氏家族所容!
兩人便這樣一站一跪,過了良久,阿寶彎腰扶起盧栩,滴滴熱淚滾落在衣襟之上,口中說道:“您放心,我不會再找盧大哥了……我明日就走……”盧栩深深看她一眼,躬身道:“多謝姑娘!”轉身離去。院中應生正要跟上,餘光看見阿寶淚流滿面,驚得停下腳步,正要進屋詢問,盧栩已在院外沉聲喚道:“還不走!”應生不敢違抗,擔憂地看了阿寶一眼,慢慢地出了院門。
待二人走遠,阿寶關上院門,緩緩回到房中,愣愣地坐在桌邊。門外寒風陣陣湧進屋內,她竟毫無察覺,直到蠟燭燃盡,房中一片漆黑,她才起身關上房門,走到床邊躺下,閉上雙眼,任淚水洶湧而出。
應生擔心阿寶,次日一早便要尋機偷偷溜出府,卻被盧栩喚了去。他忐忑地來到堂前,盧栩面色沉靜地坐在上首,指著一個包裹對他說道:“你去將這些送給袁姑娘,速去速回。”應生應下接過,只覺入手沉甸甸的,不由暗暗奇怪。
他不及細想,急忙來到阿寶的小院,抬手便要敲門,卻見院門虛虛掩著,心中一凜,推開院門快步走了進去,阿寶常住的那間屋子門戶大開,空無一人。他心中大急,高聲叫道:“阿寶!阿寶!”又跑到另外兩間屋子尋找,哪裡有阿寶的蹤影。此時才明白,定是昨夜盧栩同阿寶說了什麼,令她不告而別,忽然想起手中的包裹,開啟一看,果真是些金銀之物。他愣了一會兒,衝出院門,一路尋找,可是哪裡還能找到,只得回府向盧栩稟報。
盧栩聽了,沉默半晌才吩咐道:“此事休要向公子提起。”應生低下頭,盧栩看著他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應當清楚,若當真為你家公子好,便隻字都不可提起。她既然自己走了,便是想通了,以後再不會糾纏縉兒,久而久之,縉兒也會淡了。”
阿寶天剛亮便出了城,也不辨方向,漫無目的地催馬前行。從季家出逃時,她是滿懷著希望,總認為躲過這一陣子便能與盧縉在一起了。此刻才真正感到絕望,與盧縉已是再無半點可能,京城不能回去,季家也不能去,沒有前路沒有目標,心中悽苦不已。
她渾渾噩噩地往南走了十來天,這日在路邊茶肆歇腳,身旁桌邊坐了祖孫二人,老人白髮蒼蒼,正在照顧孩子吃乾糧。阿寶看了看她們,忽然想道:“我到廬江去看看外婆,她知道我不見了,定然萬分著急。”於是起身付過茶錢,牽了馬往西北而去。
阿寶沿江而行,在秣陵渡了江,稍稍往西行了半日便到了烏江,她當日與盧縉在這裡相遇,結伴而行,此後隨他遠赴高陽,危城之中相知相愛,如今想起已恍如隔世。她仰起頭,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催動馬兒,向著廬江奔去。
又走了七八日,終於到了廬江境內,阿寶自幼在此長大,十分熟悉,當下放慢速度慢慢往謝府而來。廬江實際已是謝家的封地,謝氏族人眾多,她恐被人發現,仍是男裝打扮,路上果然碰到不少謝家之人,幸而都未認出她。
來到謝府附近,她又猶豫了起來,心道:“外婆見到了我,會不會馬上把我送到季家?季泓定然不會放過我。”她想了想,決定偷偷去看看外婆便走。她不敢走正門,繞著謝府轉了兩圈,突然想起幼時隨謝遙溜出去玩,因年紀小翻不上圍牆,謝遙便讓人在院牆下挖了個洞,讓她爬著進出。她憑著記憶,果真找到了那個洞,洞口已被藤蔓枯枝覆蓋。她將馬牽得遠遠的拴住,走到洞口處,見四下無人,彎下腰鑽了進去。
牆內便是花園,謝遙當日選在這裡挖洞,也是因為內外皆是樹藤,不易發現。謝家門規甚嚴,子弟戒驕戒奢,府中僕從也遠比不上其他世家,此時已是傍晚,園內空無一人,阿寶輕車熟路地摸進了後院,閃身進了自己當年的房間。房內一切未變,連她繡了一半的香囊都還在妝臺上。她在外奔波數月,顛沛流離,此刻只覺眼眶發熱,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
她在房中一直待到天黑,才到旁邊侍女屋中拿了一套衣服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