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后了?”
“不是因為舅舅。”無涯停住腳步,回頭看她,“不,母后,不要說穆瀾。”
這個名字哪怕這樣說出來,無涯的心都掠過一絲酸澀。他輕輕搖頭,彷彿這樣能將那個眉如新葉,眼若秋水,笑起來能讓他的心化掉的女子從腦搖晃出去:“不是因為她。朕再喜歡她,也不至於為博她歡心不顧自己的親孃。當年沒有母后,朕成不了嫡皇子,甚至當不成太子,坐不了皇位。朕都明白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人眼母后心狠手辣,朕心卻是一片拳拳愛子之心。”
“為什麼?為什麼?無涯,你不是與母后最親?最喜歡來母后這裡用飯,陪母后插花……”許太后的心被無涯一番話說得酸楚難當,眼淚涔涔落下。
“為了父皇。”無涯紅了眼睛,“自無涯懂事起,父皇身體不好。他病得再難受,也不忘抱著無涯教導。父皇真是因為池起良那碗回春湯過世的嗎?素公公為何死都不肯說出真相?為何他還能活著?母后,您告訴我。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為了我能順利登基。可他也是我的父皇!”
許太后張了張嘴,眼淚斷線珠子般往下掉:“池起良不在陛下身邊,匆匆離宮。譚誠覺得有異前來告訴哀家。趕到乾清宮時,你父皇已知了當年皇后產子真相,罵哀家毒婦,說池起良已攜詔書歸家。他要廢了哀家。你還那麼小,幾位皇叔的兒子正值盛年。廢了哀家,你孤零零一個小兒如何坐得穩皇位?哀家求你父皇重新詔書。他昏了過去。哀家求素公公,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他熬了碗回春湯。你父皇有了片刻清醒,卻不住痛罵哀家。道若非看在你的份,定要殺了哀家。迴光返照之後,你父皇便薨了。”
穆瀾的臉不知為何突然在無涯腦出現。她六歲那天的記憶那般慘烈。至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那碗回春湯根本不是她父親熬製的。
“我對不住她。”無涯喃喃說著,腳步沉重出了慈寧宮。
“無涯!”許太后跌跌撞撞奔了出去。她倚在寢宮門口,看著無涯垂著手走在烈陽下。那陽光那般烈,像雪光一樣灑在他身。令他的身影無限蕭瑟。許太后倚著宮門滑坐在門口,突然後悔起來。她突然想回到那個夜晚,讓穆瀾一槍刺死自己。或許,她的兒子不會這般傷心絕望。
偏殿的迴廊處,薛錦煙遠遠看著這一幕,嬌美的臉沒有絲毫表情。
一名女官低著頭來到她身邊:“殿下久等了。”
薛錦菸嘴唇微翹,偷瞥了她一眼,將手伸了過去:“太后娘娘既然身體不適,本宮不去打擾了。走吧。”
公主的鸞轎緩慢地離了慈寧宮,往宮門行去。轎傳來薛錦煙低低的笑聲:“不殺也好。不值得髒了你的手。穆瀾,你真的不想再見皇一面?”
“不用見了。我放過他母親。他也放過我。這樣罷。”
“那你以後還會來京城嗎?”
“公主尋得如意郎君出嫁時,穆瀾定有厚禮奉。”
離珠江入海口不遠的一處荒涼的港灣,山崖包圍掩映下停靠著一艘高大的樓船。
林一川在甲板焦急地張望著。
燕聲手搭著涼棚跟在他身後遠眺。手終於搭得累了,他不知從哪摸了把蒲扇遮在了頭頂:“公子,穆瀾肯定不會來了!都等了三天又三天了!咱們走吧!被水軍發現麻煩了。”
“她憑什麼不來?”林一川被初升的朝陽刺痛了眼睛,一把扯過燕聲的蒲扇擋在頭頂。
“憑什麼?憑不喜歡你唄!”燕聲嘟囔道。
林一川回頭狠狠瞪他:“你說什麼?”
“我,我……少爺你看來了條小船!不會是水軍的哨子吧?”燕聲指著遠處喊了起來。
林一川定晴一看,興奮得直搓手:“快快,趕緊叫姑娘們……不,姨娘們全部出來!”
小船駛得近了,船的穆家班的人張大了嘴巴仰起脖子看著眼前這艘巨大的樓船。
船頭,數十位衣著豔麗的女子簇擁著林一川也好地望著下面的小舢板。
小船落下的帆突然坐起來一位少年,嚇得女子們一跳。
林一川見到穆瀾,雙臂一張,左右各攬了一個入懷:“海有風暴,這才耽擱了幾天。你們倒是運氣好,馬要開船了,正巧趕了。”
說罷理也不理穆瀾,左擁右抱進去了。
“嘶!”穆瀾發出一聲牙痛似的吸氣聲,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眼睛。
“別嘶別揉啦。”燕聲扇著蒲扇,大搖大擺地從她面前走過,“甭以為除了你我家少爺不喜歡別的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