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多疑
“一路都是破廟棲身,農家借宿,林打尖。 林大公子吃的苦頭不少啊。”譚誠笑了笑。
梁信鷗繼續稟道:“前些天他們主僕二人運氣不錯。打到了一頭黑熊。大概能賣三四十兩銀子。那山的野物倒也豐盛,看兩人的意思是想多打點野味,攢些銀子再進城。”
“那座山咱家記得離獵場不遠吧?”
那座山離皇家獵場足足有幾百裡地。梁信鷗迅速明白了譚誠的意思,“都是同一條山脈,應該是獵場的野獸跑了過去。”
譚誠沒有繼續探討林一川主僕打獵攢錢的事,他輕描談寫地說道:“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林一川自請出族,仍然是林大老爺的兒子。餐風露宿吃點苦頭,算不得什麼。”
梁信鷗畢竟是武夫,沒聽明白。一旁的譚弈卻清楚這句話出自《論語》,眼神閃了閃道:“林一川當初告假回揚州照顧重病的林大老爺。如今林大老爺死了,他在孝期自然不能回國子監讀書。”
林一川來京城,是為了回國子監讀書的。督主要斷了他這條路。梁信鷗恍然大悟:“屬下這去辦。”
等梁信鷗走後,譚弈這才開口問出了心的疑惑:“義父。林一川已自請出族。林家的產業已是我東廠的囊之物。為何還要讓梁大檔頭盯著林一川?
不僅僅是盯著。還擺出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樣。不准他在林打獵攢錢。還不準林一川回國子監有瓦遮頭有地棲身。雖說林一川無路無走,譚弈樂見其成。但他想不明白為何義父還如此關注林一川。
譚誠沒有回答,負手往外走:“隨義父出去走走。”
…………………
這是京城最貧窮的地方。低矮的棚戶連綿不絕。房屋之間的巷道狹窄處僅容一人側身走過。牆角的石頭生出的都是黑色的苔蘚。處處瀰漫著一股發黴腐爛的氣息。
醉酒的漢子搖搖晃晃走過,毫不避人,對著牆根解開了褲腰帶。
一股尿餿味撲面而來。譚弈忍不住抬袖掩住了鼻子,眼裡一片厭惡之色。他不明白,義父為何帶自己到這種醃髒汙穢的地方來。
身側有風聲掠過,譚弈下意識地側身閃開,擋在了義父身前。
一個六七歲的小孩摔倒在他身前。沒等他爬起來,頭髮凌亂的婦人跑過來,扯著小孩的衣領將他從地揪了起來,用力揍著他,尖聲罵道:“天殺的下作胚子,叫你偷老孃的饃!”
孩子的脖子被衣領勒得緊了,小臉憋得通紅,手卻用力往嘴裡塞著一塊黑呼呼的東西,使勁往下嚥,頓時噎得直翻白眼。
那婦人急了,掐著他的下巴用手去摳:“狗孃養的,怎的不噎死你!”
那孩子嗆咳著出嘴裡的饃,噴了一地。
“糠皮麥麩加高梁面野菜混成的糰子蒸熟,嚥著刺喉。不用水順著,很容易噎著。”譚誠不帶絲毫感情地說著,繼續前行。
譚弈回望。婦人見搶不回饃,罵罵咧咧地去了。那孩子正趴地撿著散掉的糰子往嘴裡送。這樣的日子……譚弈搖了搖頭,他過不了。
沒走幾步,前頭的木門哐當作響。一個男人拿著只銀手鐲奪門而出,回頭罵道:“老子贏了給她買藥!賠錢貨死死了……頭髮長見識短,再哭老子把你賣了!”
門虛掩著,裡面傳來一聲絕望的嚎哭聲。穿著寒酸的婦人滿臉是淚,顫抖著將捆柴的麻繩掛在低矮的梁。一個面色青白的小丫頭動也不動地躺在炕。
不難猜測。家的男人奪走了婦人唯一值錢的首飾去了賭坊。女兒病重,沒了錢買藥。婦人絕望之下想投繯自盡。
譚誠視而不見,腳步並未停下。譚弈遲疑了下,手腕抖動,一錠碎銀擊了婦人拉扯繩套的手。眼角餘光瞥見婦人跌坐在地,譚弈偷偷勾了勾嘴角,快步跟了義父。
“那婦人為何想要扔下重病的女兒自盡?”
自己的小動作被義父看在眼裡,譚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丈夫嗜賭如命,女兒病重等死,還有什麼原因?他簡短答道:“她沒了盼頭。”
譚誠感嘆道:“是啊。沒了盼頭,所以心生死志。林一川突然知曉身世,又自請出族,放棄了家業。身無分,他算不算從雲巔跌進了爛泥地裡?”
譚弈一怔,嘲笑道:“對曾經的林家大公子來說,是夠慘的。”
譚誠停了下來:“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林一川可有半點情緒失控?棚屋雖破,這些百姓尚有瓦遮頭。他身無分,連船資都付不起,一路餐風露宿走到京城。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