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快步走到床畔,向林嬸兒輕輕說道:“娘,這是劉大夫。”
林嬸兒向大夫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勞煩大夫了。”說著,又向林香蓮說道:“請你嶟哥哥到外頭坐會兒。”
林香蓮答應著,便請易嶟到堂上去坐。
易嶟不疑有他,便和林香蓮出去了。
鄉間沒有那麼多講究,劉大夫又是有了年紀的人,也不避諱什麼,走上前去,問道:“敢問這位嫂子,可是覺得哪裡不好?”
林嬸兒原本血色全無的臉上,竟然泛出了一抹紅暈,她頓了頓,說道:“年間就覺得不大舒服,昨兒夜裡發起了高熱,後半夜倒覺得清爽了些,還有些出下紅,想問大夫拿些藥吃。”
劉大夫心想,這算什麼症候?便說道:“也需得給嫂子看過了,方好對症下藥。”言罷,就要上前為她把脈。
林嬸兒倒手縮在被子裡,遲疑了半晌,才拿出來。
劉大夫探手診了一回脈,心中頓時有數了。這婦人,分明是小產之症,產後疏忽,失了調養,才發起了高熱。
想到來時的路上,那小哥說起,這家只有孤兒寡母,這婦人是個守寡多年的寡婦。這忽然小產,怕是不知跟什麼人有了姦情。這等事情在鄉間,可大可小,鬧大了這婦人可是要被沉塘的,但往小裡說,遮過人眼去也就罷了。
然而,他是上河村的人,這下河村寡婦偷情,同他可沒什麼干係。何況,誰知道她到底是和村中什麼人有了姦情。自己若貿然將這事抖摟出來,只怕還要惹上麻煩。又不是自家的娘們兒,何必趟這趟渾水?
劉大夫心中忖度了一陣,已有了主意,抬眼見這婦人正雙目炯炯的看著自己,收回了手,摸了一把鬍子,說道:“大嫂失了調養,有些著涼,我寫個方子,照方子吃上幾副,將養著身體,也就漸漸好了。”
林嬸兒心中一鬆,淡淡一笑:“勞煩大夫走這一趟了。”
外頭,易嶟在堂上坐了,林香蓮倒了一碗水來給他。
那碗沿兒上豁了個口,林家早早死了當家的男人,一向貧苦,就連待客也拿不出像樣的茶碗來。易嶟曉得她家的境況,並不放在心上,奔波了十來里路,早已渴了,端起碗咚咚的喝了幾口。
林香蓮倒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紅了紅,說道:“家裡只有這樣的碗了,嶟哥哥不要見怪。”
易嶟擺了擺手,抹去了嘴上的水滴:“都是一村子的人,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
林香蓮在旁站著,低頭擺弄裙襬,低低問了一聲:“聽說春嬌姐姐當初是給人家當妾去的,是真的嗎?”
第10章
易嶟將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碗底墩在桌上的聲音,將林香蓮著實嚇了一跳。
她看著易嶟,只見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溫潤笑意的臉上,此刻竟然沉了下來,還帶著風雨欲來的怒氣。
林香蓮心中猛地一驚,她從未見過易嶟這樣生氣。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嶟哥哥?”
易嶟陰沉著臉,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林香蓮似是受了驚嚇,囁嚅道:“我……我就是記得當時秦叔叔在村子裡四處跟人說,春嬌姐姐進城給相爺做通房享福去了。我想著、我想著,要是春嬌姐姐真個給人當妾了,怕是不能這樣隨意出來的,所以隨口問問。”說著,她又趕忙添了一句:“如果不是,那當然更好。”
易嶟默不作聲,停了一會兒,方才沉聲說道:“什麼叫做如果不是,那當然更好?春嬌現下是住在我家,她之前怎麼樣,我和大哥都不放在心上,你又操什麼心?”
林香蓮沒料到一向和善的易嶟竟會這樣苛責自己,儘管自己對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但被他這樣當面一通斥責,心中還是忍不住的委屈。
她雙眼微紅,連忙低下了頭去,軟軟的問道:“我說錯話了,讓嶟哥哥生氣了?”
易嶟只覺得有些煩躁,他以前怎麼沒發覺,無論大小事,這林香蓮動輒就哭,小家子氣的讓人難以忍受。
然而,他到底是個大男人,不會和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一般見識。
易嶟嘆了口氣,壓下滿腹不快,說道:“我不是生氣,但是春嬌才回來,你同我說也就罷了。要是哪天說走了嘴,跟村裡人也說起,對春嬌的名聲不好。”
林香蓮心中不以為然,暗暗腹誹:她當年進城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對名聲不好?肚子裡雖這樣計較,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乖巧的點了點頭,說道:“嶟哥哥說的對,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