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相府的三年裡,她曾對他日思夜想,甚而幻想過或許哪一天她跟老太太出門時,能在城裡見他一面。她不敢再肖想其他,只要能遠遠的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但她真的做夢也不曾想到的,她竟然會被賣給了他。

兩人一路往西,出了城東集市,又進了西市。

易峋推著車子,在一間貨行門前停下。

秦春嬌抬頭望去,只見這貨行面闊三間,頂上懸著一座嶄新的朱漆匾額,龍飛鳳舞的刻著“盛源貨行”四個大字,門上人進人出,熱鬧非常。她知道這家貨行,在京裡是極有名堂的,生意做通南北,從本方物產,到西洋罕物,無所不有。即便是相府,一年四節八時,但凡添置大宗的物件兒,也是到這兒來買辦。貨行的老闆,在京中也算是有那麼幾分臉面,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兩分喬。

她看了一眼推車上的皮子,心裡暗道:他來這兒,是要賣貨麼?

易峋才將車停穩,門上迎客的小廝眼尖瞅見,立時三步並作兩步下來,滿臉堆笑道:“喲,易少爺又來送貨了!”說著,回頭吆喝了一嗓子。

門裡立時出來兩個青衣小廝,也不用易峋動手,便將那些皮料都抱進門去。

易峋回頭,向秦春嬌伸出手。

秦春嬌怔了怔,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易峋看她沒有動彈,索性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一道往門裡去。

秦春嬌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想將手抽回來,卻被易峋牢牢的握住,似是絲毫也不許她反抗。

他的手掌寬大,掌心覆著一層薄繭,摩挲的自己手背有些麻癢。溫暖粗糙卻又孔武有力,彷彿就是她這一生的依靠了。

易峋拉著秦春嬌進到了門內,熟門熟路的走到了內堂。

內堂上,那些皮料已堆在了一張八仙桌上,一老者正在一旁細細的打量著。

這老者穿著一件寶藍色綢緞棉衣,鬚髮花白,戴著一副玳瑁眼鏡。一見二人進來,老者忙將眼鏡摘了下來,面上堆笑,請二人入座,一面吩咐夥計上茶。

易峋便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嬌不敢坐,就在他身側站了。

那老者看這女子生得秀麗脫俗,外頭卻穿著一件男人的皮袍子,怪模怪樣,不知道是個什麼來歷,也不好問。索性裝作不曾看見,徑直向易峋笑眯眯說道:“易少爺今兒送來這些皮子,我已瞧過了。果然又都是上好的皮料,易少爺的手藝貨品,那是不用說的。只是您也知道,這開了年,眼見天氣就要轉熱,這東西就要派不上用場,別說那些尋常人家,就是大戶人家也不肯拿出大筆的銀錢來買。故而,咱們這一次交易,可不能再按年前的價錢來算了。”

這老者是盛源貨行的二掌櫃,專管貨行進貨事宜。易峋每次來賣皮料,也都是同他接洽。

這番話,是易峋早已料到的。

他面色如常,開口道:“王掌櫃說的是,然而近兩年京裡氣候不穩,已是連著兩年下桃花雪了。雖是開了年,皮子也還有銷路。”

王掌櫃面上笑意漸深,眼角堆出了一條條的菊紋,他說道:“少爺的話也有理,然而這將來的氣候是說不準的事,轉暖卻是一定的。咱們也只好講講當下了。”

易峋聽了這話,倒也不氣惱,只是又說道:“王掌櫃,這兩年間我但有皮料都是送到你們這兒來,再沒去過別家。你適才也說,我的貨品是沒得挑的。咱們之前是訂過合同的,每尺皮子什麼價,合同都寫的明白。這兩年間,也不時有別家貨行問我要貨,但咱們既然有合同在前,又是老交情,我都一一回絕了。如今雖說還該按著合同的價錢走,但王掌櫃既然開口了,我讓一分倒也不算什麼。”

那王掌櫃笑的開懷:“易少爺是最講交情誠信的,那自然……”

易峋不待他說完,便開口道:“然而咱們的合同,只到今年的六月。天水街上的茂祥貨行,來找過我三回了。我原想著盛源是老字號了,衝著這塊金字招牌,掌櫃夥計們辦事必然是依著字據來的。王掌櫃今日這樣講,必定有你的難處。然而升斗小民也須得餬口度日,今年六月之後,咱們這合同就不必再續了。”

他一言已畢,端起了一旁的茶碗,卻沒有喝茶,而是遞到了秦春嬌的手中。

他適才就發現了,她的手涼冰冰的。

秦春嬌怔了怔,接過了茶碗,一道暖流直到了心底裡。

王掌櫃聽了這番話,臉上頓時變了變色。

那茂祥貨行和盛源素來不對付,兩家勢同水火,不想如今竟然想到去挖他們的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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