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興致勃勃地說:“我已經考慮清楚了,北方是叛賊的軍事中心,咱們應該往南退,先佔據一片地方站穩腳跟,養精蓄銳,招兵買馬。古代有勾踐臥薪嚐膽,咱們難道還不如故人嗎?”
昭明慢慢靠在軟椅背上,她看著長樂容光煥發的樣子,就像看見一個醉酒之人說夢話。她整天在城內來去,國家的局勢略能看清一二。
顧庭樹的確是一個英名的君主,至少他登基以來,再沒有人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農業、商業都在復甦。百姓們吃飽了肚子,因此對羲和帝感恩戴德,稱讚他是堯舜在世。
顧庭樹比起堯舜如何,昭明不清楚,她只知道,在治國治軍方面,他比自己的父親和兄長高明多了。但是這些話她能對長樂說嗎?她說不出口。她是凌朝的長公主,也是凌帝死前託付重任的人。她不能說出“認命”這種話,前面是火,她也要去投。
頓了頓,昭明平靜地說:“好,我把這邊的事情交待一下,明天正午城外十里亭匯合,咱們……共商復國大業。”
長樂聽得熱血沸騰,端起酒壺倒了兩杯酒,豪情萬丈地跟昭明碰杯。
一杯冷酒下肚,兩人靜默了片刻,激動過後有些淡淡的尷尬,對於未來,他們兩個非常茫然,也非常悽惶。於是聊起了過去。
昭明雖然清瘦,然而精氣神還不錯,她淡淡地說:“我嗎?馬馬虎虎,日子還算過得去。”隨便拂了拂平整潔淨的袖口。衣服被熨過,還燻了玉蘭花香。她在家裡家外諸事不做,枯榮把一切都打點得井井有條,從物質層面上來說,她過的確實不錯。
長樂語氣低沉了很多:“唉,我從京城逃出來後,一路被追殺,過得好悽慘。我和貝貝拿著兵符去跟匈奴借兵,誰知匈奴王已經跟羲和帝交好了。”
昭明心裡一沉,這是她最擔憂的事情:“他沒把你抓起來吧?”
長樂垂頭喪氣地:“沒,蠻族人多少還算講點信義,他沒借給我兵,給了我一箱珠寶。我和貝貝用這些珠寶招募了兵馬,一直躲躲藏藏的。”他身上還穿著夾襖,衣服前襟油膩膩的一片,大約好多天沒洗過了。
昭明失望地要死,一箱子珠寶,這不是打發叫花子嗎。忍了又忍,她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樓梯處傳來腳步聲,兩三個花花公子上樓,笑嘻嘻地跟懷裡的名妓說笑,幾人坐在了隔壁房間,喝酒行令,說著粗蠢的笑話,其中一人抱怨自己老婆太兇,另一人說自家廚子做飯難吃,嘰嘰呱呱地說著瑣碎的話。
淩氏兄妹枯坐著,有外人在,他們兩個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一杯一杯地喝茶。桌子上放了一碟雞油瓜子,長樂只點了這個,他現在要養活幾千人,錢自然能省則省。
酒肆裡熱鬧起來,男人吵架,女人嬌嗔,小孩子哇哇啼哭,窗外又飄來桂花酒和醬燒豬蹄的香味。
好吧,就這樣吧,去他媽的復國大業,做一個平常人,享受紅塵俗世裡的快樂和煩惱吧。
一瞬間這種想法跳進了腦海裡,但是他們誰也沒說出來,也不敢說。最後昭明起身:“我要回去了。”頓了頓又補充:“明天十里亭,我會準時。”
她推開雅間的門,走下樓梯,樓下人聲鼎沸,店老闆站在櫃檯後面,招呼了一聲:“凌太太走好啊。”
枯榮姓凌,旁人自然稱呼她為凌太太。
“剛才看見凌老闆在門口轉了一圈,我還道是跟您一起來的,誰知他又走了。”店老闆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以為枯榮是來抓姦的。
昭明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回家了。家裡冷清安靜,院子裡歪倒著一隻小推車,這是枯榮給囡囡做的。花木繁盛,走廊上晾曬著幾本受潮的詩書。眼看夕陽西下,昭明把書收起來,呆坐了一會兒,走進廚房。
廚房裡很整潔,昭明幾乎從來沒進過,也不知道做一道晚飯應該經過怎樣的步驟。她左顧右盼,最後看見壁櫥裡放了一顆白菜心。於是她取來切碎,裝進碗裡,撒上食鹽、香油、醋,拿筷子攪拌一通,做了一道涼拌菜花。
枯榮比平時回來得早一些,囡囡嘰嘰呱呱地說話,他低著頭悶悶的不回應。推開屋子,看見桌上擺放了幾樣碗碟,飯菜很豐盛,大概是從隔壁酒樓叫來的,因為地上的食盒上還刻著酒樓的徽記。
昭明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過來吃飯。”又伸手把囡囡接過來,囡囡不耐煩地叫起來,揮舞著拳頭打她,昭明面色一沉,囡囡當即老實了,並且很委屈地扁著嘴巴。
枯榮有些魂不守舍,勉強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其實……張家酒樓的廚子水平很一般